第25章 她似罗刹
那边,实在受不了崔阿苗痴缠的裴渠,直接上手打晕绑住她,出门追了出去。
不知为何,心里越发不安。
刚到门口,就看见背着柴往回走的黄二。
黄二看见他,就停住了脚,似乎要说什么。
他不管他复杂的神色,直接冲了出去,往沈清留下的记号寻去。
他特意提前给了沈清皇族秘制的追踪药,让她绑在身上剪破的香囊里,此药无色无味,但皇家内功可感知追踪。
一路追到深处山崖下,就看到一脸急躁的如风,正在四处翻找寻查。
看到世子来了,如风忙跪下,“世子…属下跟丢了。”
“明明就跟到了这里,一转眼,他们人就不见了。”
如风语气慌乱,眼里全是担忧,对那个义薄云天沈家小姐的担忧。
裴渠脸色难看,“快起来找机关,回去后自行受罚吧。”他没顾跪着的如风,亲手一把扯开崖壁上的荒草,翻找着。
他似全然没了往日的洁癖,双手也被藤蔓割得血肉淋漓,皮肉外翻,但感觉不到痛。
沈清,你在哪,求求你,千万没事。
是他的错,他不该将她一个弱女子带到如此险境,一时意气,是他害了她。
他眼里泛着血红,双手鲜血淋漓但一瞬也不停。
这时,瞎了一只眼的黄婆子突然幽幽冒出来,走到疯狂寻机关的裴渠面前,“跟我走吧。”
裴渠停住,眼里满是怀疑,语气干涩,“你知道是你的儿子带走她的吗?”
黄婆子独眼里泛着浑浊阴森的光,
“反正我也活不长了,我知道你们不是普通人,只求把我的二儿子带出这山里,让他活下去。”
她看着他们身后草丛里寂静的人影,“是我对不住你,我这就还了。”
裴渠知道,黄二一直跟在他身后。
黄婆子默不作声走到旁边一丛毫不起眼的泥泞崖壁旁,拿出一颗石头按在崖壁上的孔,再转动。
只见面前崖壁缓缓打开,露出一条半尺高,狭窄至极,人难以通过的暗河。
黄婆子坐上暗河里的木筏,转头示意,裴渠如风忙缩着身子伏在木筏上。
看着面前飘走的木筏上的三人背影,黄二一脸痛苦。
为什么,娘您当初不能带我进去呢。
五年前,黄家村大旱收成极差,碰巧此时,皇帝下令提高赋税。
村子里卖儿卖女,勒紧裤腰带活过了一年。
之后村里男人都穷得娶不上媳妇,到处骚乱,而村长,为了稳定民心,主动提出大家易妻。
他的阿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刚刚成婚的阿芹,就被刚死了妻子的大哥抢占了啊,他们甚至,主动将阿芹献给村里男人,那所谓的山神洞,就是他们卑劣无耻的淫窝!
可怜他的阿芹,死的时候,还怀了他的孩子,就那样死在里面。
可是他娘,死活不愿意带他进去找阿芹尸体,甚至以死相逼,让他还待在那个令人恶心的家里。
划船带人进去的黄婆子面无表情,心底却是一片苦涩。
是她把两个儿子养得不是东西,唯一记挂她把她当娘的二儿子,被她逼得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干脆都了结了吧。
山洞里,沈清嫌恶看着黄大肥腻的手伸在她脸上,甚至试图扯开她的衣襟。
她满眼泪水,将脸扭来扭去,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
“你滚开,脏男人,下贱东西,不要碰我。”
沈清拼命辱骂,狠狠一脚踹上了黄大的小腹,疼的他捧住肚子哀声呻吟。
门口黄三转过头瞥见,假装没看见又走远点,心里却是幸灾乐祸。
黄大也怒极,直接上手就是一巴掌,打得沈清耳朵嗡嗡作响。
“你个小娘们,还敢骂我,老子今天一定要把你睡服了!”
沈清半张脸都是血,却还斥骂着,“你算什么男人,连我手都不敢松开,还把我睡服!”
“老娘呸!”她一口混着血的口水就吐到了黄大脸上。
黄大彻底被激怒,上手就去解她手上绳子,他在村里仗着武力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两个弟弟也被他打怕了,还怕她一个小娘们不成。
可是下一瞬,他就捂住脖子里尖尖的钗子,直直倒了下去。
飙出的血喷洒了沈清半张脸,血色妖异。
他死前也没想到,刚刚还闹哄哄只知道哭的娘们,是怎么杀掉他的。
听到没了动静,黄三刚想转头走进来,就又听到里间女子尖利哭喊声,他不耐烦挠了挠,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
怎么时间这么久还不完事啊。
沈清面无表情一边拔出黄大脖子里的钗子,一边尖利哭喊着。
她悄悄走到门口,看着蹲在角落里小个男人的猥琐背影,只见男人身子奇怪耸动着,对周围毫无察觉。
沈清往前走,就在这时,黄三突然似察觉到什么往后转头。
刚微微侧头,就被杀死他所恨的哥哥的金钗,狠狠刺入后脑勺,倒了下去。
裴渠等人刚好上来,撞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月色下,半裸着玉白肩膀的女子,半边脸布满血迹,妖异异常,眸色狠厉,眼都不眨将钗子插入男子后脑,鲜血飞溅出来,布满了她全身。
她不是善男信女,是罗刹,是恶鬼。
这一幕,裴渠想他一辈子也忘不掉。
看到夜色里飞奔而来的身影,沈清也脱了力,软弱无力倒下去。
裴渠忙飞上前接住她的身子,将她揽到怀里,脱下衣袍盖到怀中女子身上,丝毫不顾她身上的脏污。
黄婆子本来是做好了她儿子要被自己送上来的贵人处决的准备,结果亲眼看到被这姑娘亲手杀害的一幕,还是忍不住尖利哭啸出声,奔去抱住她儿子。
“不——”
三儿,是娘对不住你们,没将你们养好。
她又看向山洞里死不瞑目的黄大,哭得越发悲切。
“娘,你在为谁哭。”
听到熟悉的声音,黄婆子扭头看了过去,居然是跟着游进来的满身湿淋淋的黄二。
他满脸痛苦:“娘,你应该为阿芹哭,为这山洞里无辜葬送的女子哭!”
“如果不是找不到阿芹,我早就先杀了他们了。”
黄婆子满脸痛苦愧色,可她放不下手里的儿子,“我的小儿子,幼时也会甜甜叫娘亲向我讨糖吃。
躺在那里的,我的大儿,从小干得地里的一手好活,为我分忧解难;我的二儿,最是关切我疼我。”
她满脸泪水,喃喃叙述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母不将母,兄不将兄,子不将子。
“都怪朝廷!”她似突然理清了缘由,“我们都那么苦了,一点粮食都没了啊,朝廷还要提高赋税。一家人逼死了两个,我的儿们也是饿怕了啊,才会学坏。”
她突然状似疯癫,拖着黄三的尸体,进洞又去寻黄大尸体。
听着黄婆子哀语,沈清攥紧手,大旱,是她死的那年,她明明要下令免税的。
叶尽奚,你失了记忆,连脑子也失去了吗?
可是黄婆子,千错万错都是别人带坏的,你儿子,就不是恶人吗?
她对这个可怜的老妇人也不免心生恶感。
听到黄二也进去喊着阿芹的呼唤声,沈清慢慢垂下了头,
裴渠安抚拍拍怀中女子,他以为她还在害怕。他抱住沈清往前走,同时命如风出去带人回来救这些山洞里女子,将村里剩余村民捉拿归案,进行盘问。
听着男人低沉说话声,沈清依偎着他干爽温暖的怀抱,忍不住想,太累了,就好好睡这一次吧。
说实话,今天不是没想过要不要干脆寻死,可是她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
甚至那刻她也会想,假如真的被侮辱,她要怎么继续瞒住,在这京城活下去。
幸好没有等她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