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上学
牵着牛回到家里，李秀珍正在院子里把衣服拧干晾上。李平安路过厨房时往里头瞄了一眼，毫无动静。
唐素红现在正在气头上，连李秀珍都记恨上了。从前还会给她准备早饭，现在啥也没有。
李平安才不受这委屈。
她去鸡窝里摸了两个蛋出来，生火，烧水，揉面，煮疙瘩汤吃。
食物的香气很快从厨房向外蔓延，李国斌闻着味儿就来了。
他背着手，巡视一圈，不满道：“就准备了这么点儿，还不够老子塞牙缝。”
李平安用火钳在灶里捣了几下，把火灭了，冷声说道：“又不是给你煮的。”
“不是给我煮的？”李国斌声音骤然拔高，“这里头有鸡蛋！不是给我煮的，这家里除了我，谁还能大早上吃鸡蛋？”
烦死了。李平安背对着他，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手里活没停，撒下一把切好的葱花，拿两个碗准备盛出来。
身后李国斌猛然推了她一把，她手中的碗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啪嚓！”掉在地上的碗碎成了好几块，刚盛进去的一勺蛋花汤也撒了一地。
“问你话呢！臭丫头！你……”
李国斌说到一半，李平安突然回头，那眼神，像是要杀人。
“你，你干嘛瞪我？”他竟然有些恐惧。
李平安收回眼神，蹲下捡起碎掉的碗，“妈上街赶集去了，肯定给你买了吃的。这是我和二姐的，你别碰。大家都是爹妈生的，妈偏心你我管不着，但是家里的东西有你一份，就有我跟二姐的一份。”
她抬起头，眼神冰冷得叫李国斌忍不住发抖，“大哥，你听懂没有？”
李国斌真想打人，但是一想起自己昨天，算了！他握住拳头，虚张声势，“我告诉你李平安，我是你大哥，懒得和你计较，几个鸡蛋而已，我早就吃腻了！我才不稀得吃呢，让给你尝尝！”
“平安！”李秀珍匆匆忙忙地进来，差点撞上要出去的李国斌。
李国斌逃一样地快步离去，只是骂了句“没长眼睛啊”。
李秀珍看了看他离去的背影，担忧地问李平安：“大哥是不是找你麻烦了？我听见摔碗的声音，他打你了？”
“没，他怕挨打，才不会打我呢。”李平安朝她笑笑。
李秀珍帮着捡起地上的碎片，突然指着锅里惊慌道：“鸡蛋！你煮了鸡蛋！这要让妈知道了可怎么办？”
早上吃鸡蛋是李国斌的特权，李秀珍上学最多也只是能吃上一块葱油饼，一个月能有一两次吃上煮鸡蛋就不错了。要么是考试考了第一名，要么是唐素红遇上什么高兴的事。
李平安镇定地重新拿个碗，给李秀珍盛上，“管她呢，都是她的孩子，凭什么只有大哥能吃？吃！”
李秀珍端着碗，不敢吃。
“你忘了那回你偷吃鸡蛋挨打的事了？”
李平安记得，她小时候，有一次实在饿得头晕眼花受不了，她去鸡窝里掏了一个鸡蛋，烧开水的时候丢进壶里，给自己煮了吃。
唐素红知道了，抄起扫把就往她身上刷。连打带骂半个小时，说她不学好，偷东西，必须严惩。
本来是要罚她在树上挂一个小时的。最后，在她爹李兴全的劝阻下，被罚挂在树上半个小时悔过。
有了那一次，李平安无论如何不敢私自偷吃什么东西了。
挨饿总比挨打好受得多。
可是现在，她才不要自己的肚子挨饿，也不会让李秀珍的肚子挨饿。
她喝下一满是蛋花的疙瘩汤，笑容灿烂，“天大的事没有填饱肚子重要，咱吃了饭还要去学校呢，大胆吃！”
李秀珍就读的小北村小学，离她们家里有三里路，路不好走，途中还要过河。姐妹俩手牵手，一路唱着歌走去学校。
李秀珍读三年级，李平安跟着她，一直到了三年级的教室门口，然后自己去找一年级的教室。
小北村小学地方小，老师少，学生也不多，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三四十人不等。
尽管如此，小北村学校已经算是好的了。周边有的村没有学校，学生要跑到附近的小学读书，小北村小学里就有附近几个村的学生。还有的村子虽然有学校，但师资不足，会把好几个年级放在一间教室里一起上课。
李平安站在教室外面，顶着一张尚未消肿的脸，很是扎眼。
有好奇的小孩找她说话，“你找谁，你的脸怎么了？”男生隔着窗户问她
李平安在窗户外面答：“我不找谁，我的脸是被我哥打的。”
“你哥为什么打你，你犯什么错了？”
“李平安！”有认识的小孩发现了她。
李平安循着声音看过去，是她表哥唐明磊，和她同岁，大她月份，现在在读二年级。
他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听父母说李平安被她哥打得很惨，今天一看，果然是惨不忍睹。
“你怎么在这儿？”
李平安还来不及回答，有个女老师站在不远处问他们：“唐明磊！要上课了你还在那里聊什么？”
唐明磊把右手举得笔直，大喊道；“报告方老师！我表妹找不到她的班级了。”
李平安：……
我谢谢你。
这位方老师是唐明磊的班主任，简单询问过后，她把李平安领进了办公室。
方芳看着这个孩子的脸，还有露出的手腕，到处都是被打过受的伤。一个有爹有妈的孩子，在家里被打成这样，这是虐待儿童啊！
她蹲在李平安的对面，微微皱眉，“这么说，你父母不打算让你上学，但是你自己想读书，所以跟着姐姐来学校听课？”
李平安点点头。在老师面前，还是要少说话，老老实实扮演乖孩子。
方芳沉思片刻，带她去了一年级班上。
“陈老师。”方芳没解释太多，只是和正在上数学课的陈老师说，这是她认识的一个小孩，先在他班上听听课。
陈老师看了李平安一眼，似乎觉得这样的小孩多半是问题学生，脸色有些不快。但方芳直接带着人到了班上，他也不好赶出去，皮笑肉不笑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