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评理
唐素红性子一贯的争强好胜，不肯吃亏，嘴上输出就像过年点燃的鞭炮一样噼里啪啦，也不管自己说的是什么，总之不让对方有机会开口就赢了。
李兴成刚开始还仔细听唐素红在说什么，想着有理有据地反击。不到三个回合，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唐素红时而大骂他自私自利，时而哭诉李兴全软弱无能，才一不留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扯到了她小时候，被她大哥抢走一个鸡蛋，隔壁一个叫什么琴的害她摔到了牛粪上……
这都跟他有什么关系……
相比唐素红口若悬河，李兴成每次还来不及开口，就被她的大嗓门制住了，简直嘴笨到他自己都无法相信。
不仅如此，唐素红还上手，朝他脸上一顿抓。要不是躲得快，他的脸上已经全是抓痕了。
李兴成虽然是老思想，但他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打女人？只能用手挡一挡，一个劲儿往后退。
等村里各路人马到达之时，看见的就是张牙舞爪的唐素红，节节败退的李兴成，还有在地上滚来滚去，打得难舍难分，灰沾了满身满脸，几乎认不出谁是谁的李国斌、李长平二人。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四个人分别架开，唐素红手抓不到人，脚还在空中乱蹬，混乱中，不偏不倚，正中梗着脖子伸头骂人的李国斌。
哈哈，活该。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李平安真想拍手叫好。
“好了！”
众人循声望去，是拄着拐杖的曾叔公，饱经风霜的脸，些许浑浊但深不见底的眼，站在那里，不怒自威。
刚才还是一片混乱嘈杂，此刻曾叔公的出现，似乎给所有人按下了暂停键，鸦雀无声，无人敢动。
曾叔公是村里年纪最大，辈分最高的老人。有时候，村干部们遇上劝不动说不通的，都会请他出马。任何纠纷，如果曾叔公拍板，基本上就是定了，哪怕不满意也得咬牙应下。
不过他也不是愿意折腾的人，日子毕竟是人家自己过，所以他也不经常出山管闲事。
要不是李卉卉说“要打死人了”，他也不愿意管李家这两兄弟的家事。
“像什么样子！”他拄着拐，缓步走来，眼睛一一扫过被架着的四人，看唐素红的时间格外长。
他打量唐素红，唐素红不客气地打量回去。她讨厌这个老头得很，仗着年纪大就要做别人家里的主，他怎么不去当国家领导？
“事情我已经听卉卉丫头说了。”曾叔公在人群中站定，一锤定音，“兴全媳妇，你对儿女偏心得太过了。兴成，你一个男人，又是大哥，处理不好家事，还和弟媳一个女人吵吵打打的，也不像样。还有你们两个小的，兄弟之间，打成这样！”
曾叔公又看向李平安，肿着一张脸，眼睛都睁不开，身上衣服都破了，一看就是遭了一顿毒打。这么小的小女娃被打成这样，他简直气得吹胡子，抬起拐杖就往李国斌身上招呼。
李国斌痛得“嗷嗷”叫唤，拼命挣扎。架着他的人，怕他胡乱扭动，撞到了曾叔公，手上加了几分力气，死死按住他。
李国斌恶狠狠地瞪着站在人群之中的李平安，仿佛这一切都是她害的。李平安面无表情地眯着眼睛，迎上他的目光，丝毫不怵。
这才哪儿到哪儿。
她在心中默默说道，要是你日后踏踏实实，好好过日子就算了，再像上辈子那样作妖，就不是挨顿打这么简单了。
“造孽！亲兄妹，下这么狠的手！”曾叔公边打边骂，周围人纷纷点头附和。
收拾完李国斌，他又走到唐素红面前去，指着李平安说：“你就看着国斌把她打成这样？你当妈的怎么这么狠的心？”
唐素红嘴上从不吃亏，自然要回嘴，“我教育女儿天经地义，那个孩子不是打大的？她是我女儿，就是归我管，我就是把她打死了，你也管不着！”
“你，你，你……”曾叔公指着唐素红，手都在抖。
“哎哟！别说了！”一个中年男人大喊着冲进来，是李兴成的弟弟，李平安的爹，唐素红的丈夫，李兴全。
他在田里干活，有好心的人来看热闹前，顺路招呼了他一声，他才知道自己的媳妇又和大哥杠上了。
李兴全一来就看见女儿李平安脸上身上的伤，心中一惊。李平安是经常挨打他知道，但那都是兄弟姐妹之间的小打小闹。她年纪小，不懂事，哥哥教育她，挨几顿打也是正常的。
这次怎么打得这么厉害？
“平安犯什么错了？”他问。
李国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急道：“她偷东西！”
曾叔公拐杖捶地捶得震天响，“犯什么错也不能把一个女娃娃打成这样！”
“她偷什么了？”缓了一口气后，曾叔公问道。
李国斌得意地说：“她偷家里的柿子。”
此话一出，曾叔公和李兴成等收过李平安柿子的人，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李兴成早就知道柿子是李平安自己做了送去的，他想的是，原来是因为这个挨打。真是可笑！
曾叔公连连摇头，“我原来以为是你们教得好，现在看来是孩子自己懂事得早。”
李兴全还没反应过来，“柿子？平安前两天泡的柿子？她偷，怎么，她，谁……”
他整不明白了，家里的几个柿子，李平安拿自己家的柿子叫偷？这听上去都没道理啊！
李长平忍不住插嘴：“哦，原来自己拿自己做的东西，也叫偷啊！”
“怎么不是偷？”李国斌面目狰狞起来，“我是家里唯一的儿子，这家里的东西都应该是我的！她拿我的东西，就是偷！”
“啪！”曾叔公一挥，拐杖打在李国斌背上。
“兴全，你这儿子该好好管教了。爹还没死，就想着占东西了。虽说女娃娃以后是要嫁出去的，分不了家产。但是没出嫁前，难道这屋里的几个柿子还要不了吗？”
“是是是。”李兴全连连答应。
唐素红见他那个窝囊样儿，恨不得自己的眼神是把刀，好在他身上剜两个洞。
“今天大家伙儿都在这儿，我把话撂在这里。”曾叔公向李平安招招手，她快步上前，走到曾叔公身边。
他揽着李平安，眼睛一一扫过李国斌、唐素红等人，说道：“平安这个娃娃我很喜欢，以后谁再欺负她，就是打我的脸。叫我知道了，我手里的拐棍不留情。就是我打不动，仗着辈分大，使唤他家里的长辈打他总是喊得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