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鹤袭仙宗,无主婴儿凭空来
东洲之北,衍灵山间,那是一片生机盎然之仙境。山峦叠嶂之间,郁郁葱葱,生机勃勃,鹿饮溪水,鸟鸣山涧。而在这群山环绕之间,隐约看到一处地界,塔殿林立,直纵入云端,钟声四起,与鸟兽和鸣的清修净土。这便是令人神往的,司掌五行之水,名曰凌虚宗的仙宗境地。在寻常人看来,此地不乏高山流水,是供文人雅士游山玩水的好去处。然而,对于历经百余年沧桑岁月的人而言,这山这水,承载着自己说不完的回忆与梦。
衍灵峰顶,修筑着一座唤作摘月亭的亭子,此时,正值夜深人静之时,繁星点点,皓月当空,正是寻常人归家休息的时候。而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时理应空无一人的古亭,此刻坐着一位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目光如无涟之池的老道仙,正倚亭远眺,独自回忆往昔。
此人便是凌虚宗二代掌门,名曰孤长岐。忙完一天宗门事务之后,趁着夜间清闲,散步至此,一来是为了散心,二来也为了图个清净,能够一个人在虫鸣声中,心平气和地独享晚风。
只不过,这份清静,少时便被石阶上传来的沉闷脚步声打断了。
“二师兄,又来这里散心啊?”
“啧。”
孤长岐忍不住啧了一声,不由得想道,自己的这个三师弟还真会挑时候煞风景。
一句话的功夫,亭外的身影已变得清晰了许多。来人头戴道冠,留着络腮白须,眉如利剑,目如朗星,虎背熊腰,四肢发达,跟自己这位掌门师兄比起来,属实是精神了不少。只见他早已绷不住笑意,左右开弓,一手提溜着一只烧鸡,袍子上还挂着一个酒葫芦,大步流星地直往摘月亭内走来。
“都多少年过去了了,每次你要怀古伤今,回回都往这里走,一点心意都没有。”来人步入亭中,将酒葫芦和烧鸡在亭子里的桌上放下。
“也就你赵铁山能够做到一百多年活得这么没心没肺,到现在还能精神得跟个孩子似的。”孤长岐把头转回来,回嘴呛了一句。
“那我好歹也比你强。自打大师兄逝世之后,你这个二师兄就当了不晓得几十年的闷葫芦。 ”赵铁山回怼起来也是毫不逊色,手下拆包装的动作却没停下:“老子好心好意跑了几十里的路给你又是带鸡又是带酒,你老人家,高兴点没有哇?”
“去你丫的。”长岐笑得骂出了声,也就碰到自己这个师弟的时候,才能骂出这般的脏话来,随即挽起袍袖,将手往烧鸡伸去。
“唉,着啥急呀?”赵铁山将手一摆,打开了孤长岐伸过来的手。不等长岐作问,只见他将头一摆,甩了个眼色,径直将手伸向怀中,竟摸出来两个酒杯来。随即将酒葫芦摘了,倒满了两满杯酒。孤长岐无语之余,最后也不得不拿起酒杯,和自己这个师弟推杯换盏。
酒过三巡,两人也生出了些许醉意,开始从大聊特聊,从少年志向,除魔经历,聊到奇闻趣事,情感八卦。唯有此时,两人才能忘却平日的琐事和烦恼,转瞬之间,便已到了深夜。
正当两人聊得兴起之时,一声凄厉的鹤唳声从远方传来,如银针刺耳,隐隐刺痛了两位老道仙的耳膜。两人眼神一凝,目光中闪过一丝警觉。
正当疑惑之际,一位驻守夜岗的三代弟子乘剑飞来,下剑之后便立即单膝跪下,拜伏于地,报道:“禀告掌门长老,哨岗探到,一只白鹤闯入灵山空域,几位弟子上前阻止,反被险些掀翻。再过不久,将会闯入宗门,还请诸位师尊定夺!”
“可是浊阴孽物?”孤长岐脸色一紧,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意。
“白鹤神速,未能看清,不过未从其身上探得浊阴之气,许是成精多年的飞禽。”
“快,打响警钟,速速回防宗门!”
不等命令说完,长岐念头闪动,佩剑便从厅内闪出。拉上赵铁山,便和前来禀报的弟子一同飞回宗去,在空中化作两道银流。当下,自己这一代的弟子年均不过十一二岁,道行尚浅,功力不足,哪怕来犯之物并非妖魔,他也不敢迟钝到拿宗里那么多弟子的姓名开玩笑。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那只鹤精已经逼近了仙宗的上空,警钟齐鸣下,全宗上下的灯火正窸窸窣窣地亮起。值夜班的弟子则是匆匆开始排兵布阵。后阵落地启剑,列成捕网之型,前阵一字排开,摆出拦截架势,捕捉着眼前夜色下若隐若现的白点。
可突然,那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灵鹤似乎早已料到此般境地。只见它嘶鸣一声,转动身躯,将背驮之物衔入口中,旋即巨翼一亮,登时闪入高空,越过了前来截击的诸位弟子,旋即便立刻如离弦之箭一般直冲而下,不等后阵的阵势摆开,用肉身毛羽硬生生顶开了空中的飞剑大网,以流星坠地之势轰地坠入了宗门附近的后山。
片刻,掌门与身边的长老,带着一队弟子便来到了白鹤坠地之处。青烟散去,众人才逐渐看清白鹤的模样。然而,并非众人所想的那样来者不善,此时的白鹤,已是强弩之末,身受重伤,血流不止,奄奄一息地倒伏于地 。口中所衔之物,乃是一只竹篮。
孤长岐走上前来,定睛一看,讶异地发现,篮子里装着的,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救……救他……”
这只白鹤已然修炼成精,几十年的修行,已足够他说出人话。
“你是谁?这篮中的婴儿又是何人所留?”赵铁山在一旁问道。即便是耿直他,也隐约觉得这事不太简单。
“篮子里的孩子,是……我恩人所生……”白鹤精轻咳几声,继续道:“我将他于大灾中救下,不想……被邪祟群妖所围剿报复……一路逃难,来到仙宗宝地,恳请您高抬贵手,收留……此子。咳咳……”白鹤挣扎地说出自己的恳求,气息却逐渐变得衰微。
“稍等片刻,我马上去叫人来帮你治……”
“不……不用了。望你协助此子走入正途,将来行侠仗义,除魔卫道,便是对我……最好的答谢……”
白鹤向孤长岐道完了遗言,它的眸间,渗出了一滴不甘的泪水,仅仅过了几息,白鹤精闭上了双眼,再也没了生息。
眼下,难题留给了这个仙宗的掌门。他望向鹤精的尸体,不难想象出它生前经历了多么惨烈的逃亡与厮杀,才从那帮混沌中的孽物里逃出生天,也不难看出,这样一位心怀正义之灵,经受了多么惨烈的报复。
往昔之事,转瞬间闪过了自己的脑海,自己的大师兄,那位最应该接任掌门的天纵奇才,就是死于这般自己无法破局的围杀死斗之境。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仅是为了这位牺牲英灵,也是为了回应自己当年的愧疚。
他轻轻搬起了竹篮,篮子中的婴儿入眠不久,尚有生息。眉目清秀,皮肤雪白,脖子上吊着半块不知所属何人的玉佩,在众位仙人的注视之下,静静地沉睡着。
孤长岐抬头望向天空,那是那孩子的降临之地,在探明他真正的出生地前,唯有长空,方为其乡。
半晌短暂的思考,让长岐的信念与决心,变得更加坚定。
“此子的姓名,我已有眉目了。”孤长岐徐徐说道:
“此子为英灵所救,入我凌虚山门, 遁空而来,名字就取仙宗之凌,取长空之空。往后,就叫他凌空。我要将他,培养成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
长岐的眸子里,此刻如仙宗重建的时刻那般,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