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妘府迷云
闵泽一带遍布丘陵，丘陵中多温泉，虽不若汤谷之水般有提升灵力等神奇功效，但通身浸泡其中能疏经活络，对久病刚愈之人很是裨益。
据清冉介绍，闵泽有三大著名温泉。
其一汤宴德，泉水清澈澄透，终年温度维持在人体温度，是达官贵人们的最爱。
其二洗灵池，顾名思义，是供妖族洗髓疗伤之处，亦对人族开放，但普通人族往往惧怕妖族，仅有修为的神族和通灵的人族敢前往。
其三水善流，价格公道，风景秀美，泉水终年弥漫在雾气当中，有解乏解忧奇效，设有贵宾区和普通区两大区域以应对不同客人的需求。普通民众经常结伴来此泡汤，少不得聊些坊间轶事，故而是收集信息的极佳之地。
玱玹决定去水善流，一行人来到它所在的醴丘。远远望去，只见云雾缭绕，群山苍翠，一巨大的人字形木门于密林中冲天而立，上书`水善流`三个大字
众人刚走入大堂，一位身穿红色印花束腰浴装的靓丽女子就上来笑脸相迎:“几位客官，要独立雅室还是公共汤池？”
“公共汤池即可，你去忙吧，不要招呼我等。”玱玹回道。
“那各位请便。”那女子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小夭环顾一周后，看到柜台旁边立着一块石碑，上刻红色小字，便走过去一看究竟，方知上书: “温泉按男女性别分为两个区域，每个区域又有大汤池一处，小汤池两处，还有冷水浴池一处。” 她又看了看四周，果然不远处有一竹帘遮挡的入口，上书 “男”字，与之隔水相望的另一入口竹帘上书“女”字。
玱玹、宣琦等六人进了男汤区域，小夭与颜婧二人则进入女汤区域。
小夭未从泡过温暖，她与颜婧大摇大摆地进入女子区域后，惹得其他女子一片惊呼，大喊淫贼，差点被老板唤来的护卫一顿棍棒伺候，颜婧及时用灵力变回女身，小夭搜索了半天易容丸，却未发现，老板娘横眉怒目：“好你个小淫贼，还想骗老娘”。说着便招呼护卫上前要拿小夭，小夭胳膊被擒，不能动弹。
这时玱玹传过来的灵识小蝶飞到小夭头顶，颜婧忙接过，灵蝶传来信息：“小夭的易容丸在包裹内。”灵蝶化作银光消散。
颜婧忙到存放行囊的储物室，翻找了好一会儿，才拿来十个瓶瓶罐罐送至小夭面前。
小夭接过绿色的那瓶，吃下一丸，变回了真容。她躬身道歉：“抱歉，老板娘，行走在外，不变换容貌不方便。”
“你们有幻化之力，我怎知这是不是你的真身？”老板娘怀疑，又指着颜婧道：“她也未必是女。”
这是有理也说不清了。小夭和颜婧面面相觑。
这时，有另一位中年贵夫人走过来，与颜婧寒暄：“颜小姐，不，应该称瑞王妃，您怎会在此？”这位乃是颜婧母族家臣居凛的夫人，与她自幼相识，是水善流的常客。有她证明，老板娘也不得不信颜婧是女身。
“她是女身，但这位却未必。”老板娘指着小夭道，眼中仍是怀疑未减。
小夭难免赌咒发誓一番：“如若是假，天诛地灭。再说我这友人是货真价实的瑞王妃，她的话，你应该信吧？”
老板娘思索着瑞王妃不可能带一个男性出来共浴，便打消了疑虑，放小夭与颜婧进去了。
小夭进入汤池，没多久便被挟裹着暖意的温泉浸润到舒适地睡了过去。
而另一边，玱玹、宣琦、清冉和四名暗卫则腹部裹着白色浴巾，混杂在一堆男人中。
在腾腾热气氤氲下，宣琦、清冉和四名暗卫都双目微阖，昏昏欲睡，丝毫没有留意汤池内传出的其他话语声。
玱玹靠在温泉池的石壁上，闭着双目，似乎在睡觉，实则在侧耳聚精会神倾听两位男子虽低却仍清晰可闻的话语声：“听说没，最近妘族长的夫人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症，好像是鬼附身，请了很多道士，却无一人能帮忙驱邪。妘族长出了告示，若有人能帮妘夫人驱邪成功，赏万金。”
“想不到向来风流的妘族长，对夫人如此专情。传闻他天赋异禀，死在他身下的侍女不知几何。”
“男人嘛，心灵的忠诚和身体的忠诚是两码事。”
“还是少议论，免得引火烧身。”
玱玹眼珠子一动，嘴角微勾。在漓泽时，曾于地牢看到妘氏标记，此番恰可乘机去妘府打探一二。若太平无事最好，倘真有事，值此战事紧迫之期，最好兵不血刃解决问题。
他心下做好决定，便闭目冥思，放松身心，不多时便感全身气血舒畅，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染上绯红霞色，沁出细密汗珠，此前的疲乏一扫而空，温泉浴果然有奇效。
众人在温泉客栈暂住一晚，晚上玱玹召集众人告知后续打算。因宣琦道法精深，是摘榜驱邪的不二人选，玱玹安排他当了道士，小夭、颜婧、清冉当了徒弟。四暗卫在妘府不远的客栈内待命。
次日，小夭五人与四暗卫分头赶路。
进入妘州城内，目之所及是一片繁华的人间烟火气息，似乎丝毫未受沿海战争影响。
宣琦打扮成了中年道长，他头束玄色发冠，内插桃木簪，一身玄色道袍，手执那柄玉笔化的白色拂尘。
小夭和颜婧复又变回男装，与玱玹一起幻化成身着青衣的小道士。
一行人来到妘州最大的客栈——雅士居旁边的告示栏，上面果然有妘族长所发告示，上曰：“夫人被邪祟附体，召奇人异士驱邪，成功者，赏万金。”
宣琦刚抬手私下告示，不远处立马走来两位布衣打扮的魁梧中年男人，其中一人道：“你真懂驱邪？”
“当然，赶快向你主人引荐。”宣琦胸有成竹道。
两位男子是妘府的下人，此前碰到过诸多想乘机发财的坑蒙拐骗之辈，难免心存疑虑，所以一般遇到揭榜者，都会提前拳脚相向一番，鉴别能力。但观宣琦相貌清奇，有几分仙风道骨，心想或许真能成事，他们也好得些赏钱，便直接领着一行人来到妘府。
刚到大门口，小夭便听到马车的车轱辘声响，侧头一看，一辆大型马车正从他们身后经过，绕到妘府左面不久，车轮碾地声停了下来。
魁梧男子请门口侍者通传，没多久，一个身着蓝衣的管家出现在大门口，他朝宣琦问：“你是来给夫人驱邪的？”
“正是。”宣琦答道。
“他们几个呢？”
“他们是我的弟子，驱邪需要他们辅助。”
“在府中要守规矩，不可随意乱走乱看，不该听的不要听，不该问的不要问。”
“谨记。”宣琦躬身道。小夭、玱玹、颜婧、清冉四人也佯装行礼。
管家领着三人穿过两进的高宅大院，又经过一曲水回廊，来到了一座荷花水榭前。隔着水榭的轻纱帐幔，能远眺到约莫一里地外一栋十层高的雄伟建楼，檐牙高啄、雕梁画栋，辉煌程度比之紫金顶的宫殿亦不遑多让。
不远处，十来个身着海棠红轻纱裙的妙龄女子，正朝那座高楼方向鱼贯前行。
四人在水榭内坐定，在这炎炎夏日，小夭不但未感受到一丝炎热，反而觉着有一种阴气逼人的森冷感。想来是这水榭四面环水之故，她心想。
侍女给四人上了茶，小夭端起一看，原来是雨前龙井，也算对她胃口，举杯欲饮，却被玱玹抬手拦住，便笑道：“为除邪祟之前，应当不会害我们”。
玱玹觉得有理，不再阻拦，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甘甜清冽，确是好茶。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由于侍女此间送来过秀色可餐的南方点心，众人尝着风味果然与北方糕点大有不同，大快朵颐，此时个个已食饱餍足。
“让仙师久等了。”一个浑厚的中年男音传来，玱玹抬头一看，原来是妘氏的族长来了。妘氏是闵泽地区的人族权贵，族长掌管当地军政大权，乃是朝中重臣，经常上紫金顶点卯，识得玱玹音色，幸亏此时交流的是宣琦，否则难免露馅。
宣琦起身拱手：“妘族长，小道文启，自请来为尊夫人驱邪。”
“夫人自去年开始邪祟入体，每到农历十五便发狂变样，形同鬼魅般肆意杀人剖心生吞，还要劳烦仙师帮忙驱邪，拯救夫人。”说完抬手作揖。
宣琦赶忙起身作揖回礼：“岂敢岂敢，定当效力。据刚刚族长所言，尊夫人十五月圆之夜发作，是因为月圆之夜乃一月中阴气最盛之时，故而那日做法驱邪最好。今日是十一，也就是四日后。您看如何？”
“也可，那诸位就在此稍住几日，有需要准备的尽可吩咐管家去办。我还有事，就先不做陪了。”妘族长说完，转身出了水榭。
宣琦赶忙道：“妘族长可否先让我等看看尊夫人，好准备除邪祟之事？”
“可以。”妘族长侧头对管教道，“宋管家，带仙师去绿蕉轩见夫人。”
管家领着一行人来到植有芭蕉的竹轩内等候。
半晌后，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乃是妘夫人，她虽不到四十，却已形容枯槁，脸上爬蔓着不少皱纹，印堂发黑，气色不佳，整个人缺少了几分精气神。看起来足足有六十岁，丝毫不见当年的倾城之姿。
侍女扶着妘夫人在主位上落座，妘夫人有气无力地开口：“道长，我今日身子不适，失礼了，日后还需有劳道长。”
宣琦颔首：“夫人不必客气，降妖驱邪乃是修道之人应做的。我观您气色不佳，的确像是邪祟附体，我先用一符试试。”
语毕，他化拂尘为玉笔，抬手在空中画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驱鬼咒，随着一个降字出口，符咒没入妘夫人头顶。可倏地她体内爆发出一阵刺眼红光，硬生生将驱鬼咒反弹回去烧成了灰烬。
宣琦收好玉笔：“看来这邪祟有些实力，还是先布阵等月圆之夜再收不迟。”
妘夫人点头，侍女将其搀扶出了绿蕉轩。
管家领着四人来到绿蕉轩旁的客房，安排了连成一排的四间厢房。小夭经过时发现每个厢房门口都立着一位紫衣侍女，料定是妘族长派来监视他们的人。
晚上，小夭来到玱玹厢房时，刚好金萱站在光影中给玱玹禀奏探报：暂未发现妘氏勾结瀛州国的实证。但已查明妘族长的家事。
他原本有一妻三妾。发妻为熊乙氏嫡女，倾国倾城的美人，生一子一女，嫡女就是妘妃。另有妾室王氏，生两子一女，妾室司徒氏，生一女，已故妾室慕容氏，生一子，下落不明。因正室熊乙氏多年卧病不出，内宅暂由妾室王氏打理。
据说妘族长十分好色，他有一座棠红楼，灯火通宵达旦地亮着，里边养着十几名美貌的侍妾，昼夜不停地轻歌曼舞，即使妘族长不在闵泽，里边的舞乐丝竹声亦未曾间断过，除了他本人，仅有他的大儿子妘禹能出入此楼。
一阵夜风袭来，小夭受凉打了个哈欠，玱玹见状，赶忙走至柜橱，拿出一件外套给她仔细披上，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因在幻境中时玱玹常为小夭披衣倒茶描眉，此刻做起来自然十分熟稔，小夭有一种恍若身处幻境的错觉，顿时红了脸，起身欲走，玱玹观她脸颊微红，察觉到她的尴尬，便自觉起身，坐到了桌子的另一侧，二人隔着一桌的距离谈话。
玱玹神情平静道：“消息中的红楼极有可能是那座十层高的楼宇，通宵达旦地曼舞这件事情十分诡异，怕不是在掩藏什么，需一探究竟。”
“我们此刻已被盯梢，我略施小计引开他们，我们一起去那座楼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