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万恶始于贪

    让我们把时间拉回，2001年12月11日，这一天，中国正式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

    洪仔昨夜从漳州乘坐大巴，清晨来到广州。他走出大巴，第一次落脚广州，天上一缕晨光，太阳从云团背后，缓缓爬了出来。

    洪仔下意识地抬头，和云彩打了个照面。耳边传来了中国入世的广播新闻。

    “好兆头啊，”下车的旅客，都被这个场景感染了，就一瞬间，绚丽的阳光，普照在广场和道路上。晨练的市民，个个精神抖擞，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洪仔北上求学，学成归来并没有在老家漳州呆住，他选择南下，应聘了一家知名投顾，今天是报到上岗的第一天。后来才知道，这是洪仔职场生涯中成长最快的时期。洪仔遇上了带他入行的恩师，台湾股市十大天王之一的王总，和后来成为华系资本七侠之一的孙敬卫。

    公司在广州金利来大厦21层，洪仔从电梯出来，公司还没开门，就在门口等待。过了没多久，电梯出来了一位先生，看上去是台胞的模样，笑容可掬，他见到洪仔，就打了个招呼：“是洪老师吗？大家都叫我小哥，”洪仔点点头，两人握了个手，开门进了办公室。

    公司不大，有前台，办公区，老总办公室，还有一间开了窗口的隔断，后来才知道，这个隔断就是向会员发送股票买卖指令的客服部。肉眼可见，公司不超过30人。

    洪仔工位安排就绪，就听到前台有人说话，“洪老师来了没有？”台湾腔很重，洪仔一猜，王总来了，他们通过几次电话，洪仔连忙站起来，和迎面而来的王总握了个手。“到我办公室来吧，”王总说，“好的。”洪仔跟着王总走了过去。

    “辛苦了，洪老师，”王总很热情：“昨天从漳州坐大巴到早上，车上有没有睡好？”我照实说了：“哎，几乎没怎么合眼，”我补充说：“可能是有点小兴奋吧，”这一补刀，直接把王总的情绪调动起来了，他对洪仔说：“可不是，像你这么有才华，做投顾再合适不过了。”

    半个月前，洪仔投了简历，给广州和深圳证券、投顾的几家公司，其中一家就是王总，当时挂和讯的牌照，洪仔并不知情，他是冲着和讯的名气来的。

    “是洪老师吗？”投出简历的第二天，就接到了王总的电话，王总对洪仔说：“我看了你的简历，觉得比较适合做分析师，当股票老师，”王总继续说：“洪老师，能不能麻烦你，写几篇股评，传真给我。”洪仔爽快地答应了王总：“没问题”。他连续几天，写了大盘分析，传真给王总。

    很快，王总就邀洪仔入职。洪仔办了边防证，因为深圳的证券公司也邀洪仔面试，他先到了广州，被王总截胡了。

    “每个月工资2000元，”王总待遇给得很痛快，安排洪仔和他吃住一起，不用给钱。就这样，洪仔从研究员起步，进入了证券投资顾问行业，当了股票老师，开始了商业股评的传奇生涯。

    商业股评是王总从台湾带到大陆的，起初在珠海，市场太小，到了广州，又因为广州和讯公司没有投资顾问业务的牌照，转战深圳，和当时深圳的王董，收购了一家有牌照的投顾公司，从20多个人起步，高峰期员工超过1000人，成为国内商业股评的领军人物。

    “我们可以多找几家卫视，多开一些节目，”王总认为商业股评在大陆的业务模式已经走通，就建议王董多找关系，多买时段。当时商业股评早期阶段，买时段产出比很高，10分钟节目花100万买断一年，每年可以收1000万以上的会员费。

    洪仔此时是研究部总监，负责给上电视的股评老师做题板，定方向、定板块、定个股，做营销方案，老师按照洪仔设定的内容，在节目中分析股市、表演绩效，吸引股民打节目中的咨询电话，然后，把电话资源分配给各业务部，业务部分配给电话营销员，由电话营销员按销售话术，向股民推销会员，会员费分三档，8000元（精华会员），15000元（特别会员），25000元（钻石会员）。

    “这个月会员费收入破1000万元了，”王总对洪仔说：“你又创造了业绩新高，王董对你很有信心，下个月还有3家省台卫视可以签，”王总继续带给洪仔好消息，并安排了任务：“你还要抓紧招老师、研究员、业务员”，这个时候，洪仔已经成为执行总裁。带他入行的王总拿到了公司15的股份，享受生活去了。

    业绩屡创新高，洪仔高峰时掌控27个电视台的股评节目，可是他心里并不踏实。

    “洪老师，j管局又来询问了，投诉太多，咱们的朋友有点顶不住了”，老板王董亲自找洪仔，让他抓紧想办法。

    当初，王总训练洪仔时，对他说：“商业股评的逻辑，第一，打击信心，第二，提高期望”，本质就是你自己做股票不行，跟着我们老师做才能赚钱，“先让他害怕，再把他的贪欲激发出来，”王总特别强调说：“股民就是死在贪字上，都想赚快钱”。

    按照王总这套逻辑，股票老师和电话营销员可以把自己的股票说上天，让股民看表演，但是，到了给会员推个股，实际买卖时，绩效基本上一塌糊涂。会员交的就是智商税。

    “有什么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洪仔问孙敬卫：“现在压力很大，j管局那边有点顶不住了。”孙敬卫是洪仔亲自招来的分析师，基本面研究和技术功底深厚，和其它老师不一样，他自己做股票是可以赚钱的。

    “只有改制度了，把上电视的老师叫股票的权利收回来，”孙敬卫建议说：“由公司统一给会员发指令，从分散变集中，”洪仔感觉有点担心，问孙敬卫：“那要是公司叫的股票表现不好，那不是更惨？”

    孙敬卫针对这个问题，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控盘，找一只有潜力的个股”，孙敬卫继续说：“我们现在会员这么多，资金规模如果集中起来，完全可以控盘一只股票”。

    洪仔眼前一亮，觉得靠谱，就去找王董。

    “我看可以，股票我和做资金盘的朋友来挑，”王董觉得这个解决方案值得一试，“做资金盘的都是绩差小票，用会员资金买，可能会踩踏，”洪仔有点担心，他很清楚，原来和资金盘配合，主要是表演绩效，洪仔此前为了包装股票老师，曾经连续推了38只涨停个股，就是和资金盘配合的。

    洪仔接着对王董说：“我建议找公募基金，他们手中的票盘子比较适中，适合会员集中性进出，而且业绩也都不错，万一错了还会回来，这次我们只能成功。”“好，你说的有道理”，王董接受了洪仔的建议：“我马上找关系，看看怎么合作。”

    就这样，最终敲定了一档“五朵金花”中的钢铁股，洪仔和公募哥一起做了实地调研，当时钢厂都是卡车排大队，等拉货。“孙敬卫，这只票我们去调研过了，今年业绩增长超过300，现在估值还很低，说好了年报10送6，我们和基金一起玩，翻倍没问题”，洪仔授权孙敬卫全权负责：“由你指挥会员进出，注意仓位和节奏的控制。”

    此一战，终于扭转了会员一买就亏的局面，会员全线获利，皆大欢喜。洪仔虽然松了口气，但看到了商业股评的硬伤，思考转型之路了。

    贪念一起，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