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赌神忆往昔，霜雪冻千年

    二十八年前，荒城刘氏世家。

    这天本来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就如晨起的千里紫霞万里云。这天刘氏族长的女儿刘霜成年。

    但是，黑市闯进了刘氏世家。

    不速之客。就如这轰然倒下的倾盆大雨。

    刘家虽不小，但也绝不是什么大世家，只是生了一对好孩子。

    男子刘尘俊俏帅气，女子刘霜高雅美丽。

    虽然刘霜对外人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表情，但这并不影响她吸引人的潜质。于是在她成年的这一天，黑市带人来送聘礼。美名，娶亲。

    当时的荒城，本是刘、秦、周三大世家与黑市互相制约，这才保持了荒城表象的平衡。但这一年，秦家入了酒宫，不再参与世俗纷争。于是便成了刘、周两家共战。不幸的是，周家直系血脉之人呼应了赌天之石，元气大伤无暇东顾。此刻孤军奋战的刘家又怎么对抗黑市？

    难不成把女儿拱手相让？

    再不肯，再不舍，面对家族兴亡，他们貌似没有选择。

    在叹息声与无奈之中，一个人影从雨中浮现。他，是年轻的周何。二十二岁继承赌天的他，意气风发，傲骨峥峥。

    这样一个年轻人，救了刘家上下，救了绝望的刘霜。

    周何手掷赌天之石，脸色平静而自信。他说：

    “黑市如此，本是逆了天理而行。或许尔等不信天理，那我给尔等两个选择如何？要么带这位姑娘走，要么换你黑市存活。”

    不容分说的，仿佛手中的石就是信仰，石上的光就是力量。

    人们常说，当赌神不赌，就是逆天改命。

    赌，即是搏命。

    周何年少轻狂，敢行敢赌；而黑市并没有如他这般魄力。

    人潮怎么来便怎么退。就如这暴雨，怎么来就怎么散；如这霞光，怎么消失就怎么回归。

    他周何随雨而去，只在她刘霜心中留下，如这天边的虹。

    三年时间，刘霜追随他的身影，而刘尘踏向酒宫之门。

    二十五年前，没有重大的典礼与婚堂，周何与刘霜如寻常人般走到了一起。这年，十八岁刘尘接任酒神之名。而这时的凤城，已是化作战场的炼狱。

    他周何赌了一世，没赌到二十三年前的那一天。

    二十三年前，凤城的战场波及荒城。酒宫受胁于黑手党，与黑市联手，下令对刘氏进行封杀。猎杀来得突如其然，血夜来得措不及防。染红的月光之下，影射出的是疯狂的脸，是黑市，是酒宫，是秦家。

    就如一场礼散的烟花，让刘氏化为了历史的前尘。

    刘霜与刘尘被逼无奈，纵身跃崖……

    反观周氏。在这一天的夜里，注定也是不眠的。被送到别处的不知人事的周何，以及残梁断柱的赌天石碑。似一场洗礼，用一把火烧毁了一切。

    而周何不知。

    不知周氏灭得如此惨烈，不知跳崖的刘霜怀上了他的孩子。或许后来他能赌到些许，但却始终无法确定。

    荒城，埋在了凤城炮火余震的烟雨。

    赌市，为复仇而生。

    周何笑着，将他知道的道尽。

    回看跳下崖的刘尘与刘霜，千丈不见底的崖下，两人落入潭水之中。

    他们被北国之人救起。刘霜答应北国，做他们的神女，此生不得踏入凤城统率的疆域一步。而满怀仇与恨的刘尘长途跋涉回归凤城，改名焚尘。

    而周何与刘尘并不同。

    二十年前，他本可以杀死五岁的秦云，但他没有。

    十五年前，他本可以挥手杀向酒宫，但他也没有。

    他明白，酒宫只是必灭的棋子，而黑市才是后手。

    七年前，他与十八岁授命酒神的秦云结成了朋友。因为阳光明朗的秦云，让他回忆起了刘尘，他心爱之人唯一的弟弟。

    在凤鸾古殿消失的那天，他接见了来自过去的时神，笑着买了两坛白茅台给他。五年前，他接见了云游的智慧女神，偶然间见到了雪神。雪神带回了他为北国赌的黑石，赌北国繁荣昌盛。而世人不知他是否知晓，雪神便是他的女儿。那天，是她的十八岁生辰。一切，惨淡而凄离得像首诗。

    直到前一天，雪神带来萧晗的信。

    他从来没有如此得期盼又害怕。

    期盼刘霜活着，又害怕都是假象。

    “阿尘……”

    周何渐渐透明的身体抬手抗上了刘尘的脸。

    “是我对不起你们刘氏，对不起霜儿。你姐姐她过得好么……”

    刘尘的眼浸满了。

    “姐夫……姐姐她……”

    周何再次笑了，他听到了。

    但他也再也听不到了。

    年迈的身躯随风而去……

    没有声音，只有泪水与沉寂了世界的安然……

    北国，神女殿——

    若大的寒冰殿堂，空无他物。

    一块破碎了的黑石，一座寒冷的冰雕。

    犹能看出，

    冰雕眼角的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