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恶作剧
天色擦黑，走出艺术楼的时候，云嘉柔刚巧从花园的树篱间看到了学校另一边那几栋亮起灯光的普高教学楼。
这样大摇大摆翘掉晚自习真的可以吗？云嘉柔有点想问问简循，但又觉得以自己这种看起来很享福的身份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
简循不知什么时候察觉了云嘉柔的欲言又止，用行动回应了她。
他长腿一迈，不再和云嘉柔并肩，不管云嘉柔怎么加快速度，总是能保持领先她半步的距离。
两人就这样沉默但较着劲，一路来到了国际部的主楼前。
没想到简循的步履依旧没停，轻车熟路走进了电梯。
云嘉柔跟在他身后进电梯时，他一手按着开门按钮，又自然地伸出另一只手拦了一下门。
云嘉柔下意识和他说了声谢谢，然后有点惊讶他按了去往顶层的按钮。
不是找负责老师吗？顶层根本没有办公室，只有几间会议室和洽谈室，国际部的负责人只在开会和谈合作的时候才会造访，一线教学的老师甚至没有上来开会的机会。
电梯缓缓上升，缆绳承重摩擦的声音在空旷的电梯井里显得存在感极高。两人还是沉默，云嘉柔不得不再想点无关紧要的废话。
她还没开口，没想到简循先一步打破了沉默，抛出了个云嘉柔好奇的话题。
“……刚才也听见他们说了吧，那个面具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哦？真是这样吗？怎么看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讳莫如深的样子，到底是为什么啊？”
少年像是没想到她会继续追问一样，懊恼于刚才的话没什么威慑力。
他皱了皱眉头，停顿了一下才开口：“因为那是去年万圣鬼屋的道具。当时这个大boss吓坏了不少人，所以阴气很重。不是后来都被戏剧社拿走镇宅了吗？你不请自拿，戴了要倒大霉。”
云嘉柔不用分析都听得出来他这是临时瞎掰出来的话。
她感觉自己被小看了，我有那么好骗吗！
“那怎么办？又是万圣节又是阴气重的，还整上中西合璧那一套了。我是不是得把古今中外的神仙都拜一遍才能消除影响啊？”她略显夸张地用阴阳怪气回应简循，向他挑了挑眉，明摆着我才不上你这个当。
没想到简循并没有因为胡扯被戳穿而窘迫，而是眯起眼睛弯腰和她对视，黑色的眼眸在电梯冷光中显得深不见底。
“恐怕是得多跑几趟了。毕竟……”
“你有没有发现，”少年努力压低了嗓音，又向她凑近了一些，“电梯已经停在半空很久了？”
“……！”
云嘉柔心里咯噔一下，头皮发麻了起来，赶紧转身去看显示屏。
叮！还没等她看清，电梯已经顺利到达顶层，金属门丝滑打开了。
少年恶作剧得逞，发出了今天认识以来最开朗的笑声。
防不胜防啊！气得云嘉柔直接抡起帆布袋来打他。
“走了走了。”他象征性抬手挡了挡，而后又是一手按键一手扶门，先把云嘉柔让了出去，说话的尾音里都还带着笑意。
云嘉柔没好气地在走廊站定等他，想看他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
顶层果然空空荡荡。这个时间，只怕是国际部的后勤人员都已经下班了。
简循看起来目的依旧很明确，沿着走廊径直前行，没有任何犹豫。
云嘉柔在走过第三间带有电子屏的小会议室后，终于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
“你我就这么大摇大摆进来，不怕有监控啊？”
少年终于停住了脚步，从外套口袋拿出了那把刚刚被他把玩的电工剪刀。
“当然是提前都准备好了。”
“哦！”云嘉柔恍然大悟，“刚才他们说操场的网络坏了，偷拍传不出去，那也是你干的？”
“聪明。”
“可以啊，还会釜底抽薪这招。”云嘉柔赞赏地抬起手来拍拍他的肩膀。
难怪长大之后跑海上劫人都能做得那么游刃有余，原来是小时候就打好基础了啊。
没想到这个动作像是戳破了简循的气势，他有些不自然地避了一下，又干咳了一声才开口。
“走吧，再磨蹭真要耽误我上晚自习了。”
“呵，没想到你心里还真有晚自习。”
两人继续前行，已经到了走廊最尽头的vip洽谈室，被刷卡门禁挡在了屋外。
“都走到这儿了……你还没说要送给哪个负责老师呢。”
“当然是给在这里聊天的人。”
即便国际部的学费高昂，像云嘉柔父母这样的小企业主，作为普通学生家长也是没资格被请进这里接待的。
vip待遇恐怕只有一定级别的赞助方才能享受。
说话间，简循已经推开了洽谈室旁边专属茶水间的应急小门，径直走到净水机前。
也不知他从这个严丝合缝的机器的哪里找到了连接处，轻轻拧下几颗螺丝之后，侧板被卸开，水箱暴露在外。
简循把碎了的相机和储存卡一股脑丢进了水箱，动作和路过水潭随手打个水漂没什么区别。
云嘉柔啼笑皆非，站在一旁看他又仔细把侧板重新装回机器。
“……这样就可以了吗？”
见他拧紧了最后一颗螺丝，云嘉柔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如果你说净水器的话，这样是可以了，”简循朝门口偏偏头，示意云嘉柔一起出来，“全校的净水设备都是偷拍的那小子家里捐的。等他们家里人再来这里谈生意的时候，也算能原汤化原食吧。”
原汤化原食哪是这么用的？云嘉柔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气氛缓和了不少，二人原路返回，这次知道了没有监控，云嘉柔的步子也走得没那么谨慎。
被冷蓝灯光充斥的电梯轿厢再次运行起来。
行至中途，简循没来由叹了口气，语气少见的低落起来。
“再多的我也想做，可惜以你我现在的力量，恐怕什么都做不好。”
算是补上了刚才没说完的话，张扬的少年气在这个瞬间荡然无存。
“嗯，我知道。”
云嘉柔的心情也随之落回原点，不由得垂下眼睫。
她比简循更清楚。
连发现校园偷拍都做不出什么可以根除的对策，更何况她未来还想要对抗傅景川和他背后的整个家庭，乃至家族。
电梯在沉默间回到一楼。
云嘉柔准备出校门，简循则要穿过花园去上晚自习，二人就在主楼门口道别。
“……问题不大，反正来日方长。”
没想到简循在短时间内已经调整好了自己，又回到了最开始自信满满的状态。
说罢，他朝云嘉柔挥了挥手，转身向花园小跑而去。
“喂。”
在他的身影被树篱覆盖之前，云嘉柔再次叫住了他，恍惚间场景像是和下午重叠。
但是这次，少年在停住脚步后回头看向了她。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只是一笑：“如果你现在不知道的话，以后也会知道的。”
话音落下，他回过身去彻底跑进了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