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离开
苏清柔的订婚宴办得很热闹,宾客络绎不绝,连皇上都亲临南郡王府,给足了苏家面子。
外面的热闹清潋没有去参与,府里灯火辉煌,她只在自己院里静静地喝酒。
清潋靠在柱子上看天边的弯月,摇晃手中的酒壶。
“怎么独自在这里?”皇甫端玄进来时就看到一幅月下美人图。
清潋连个眼神都没给他,随口说:“皇上有礼。”
皇甫端玄不怒,反而笑了声,自来熟地坐到凳子上,比起那些恭敬到怕他的人,他就喜欢清潋的性格。
“你喜欢喝酒?朕也喜欢,宫里有许多御酒,以后我们就不无聊了。”
就算清潋现在还有气,皇甫端玄对她也势在必得。
以后?没有以后了。清潋尽管心里恨得牙痒痒,脸上也不显,她还有正事。
“皇上,你知道朝中有奸细一直向东容递消息?”
皇甫端玄一顿,接着凝眉思索:“各国表面安稳,暗地里派密探探查机密,朕明白,但手能伸到朝堂上你知道内情?”
清潋始终望着天上的月亮,淡淡地说:“我还知道那个人就在这个府里,是苏慎辛。”
皇甫端玄被她的话惊起,幸好早就让侍卫守住院子,他很快稳住情绪,低声道:“你说南郡王是东容的奸细?这事可不能玩笑,你有证据吗?”
“没有,自个儿去查吧。”
皇甫端玄在院内踱步,突然问道:“又是那个人告诉你的?”
“”
皇甫端玄差点被醋意淹了理智,“东里桀夷向你举发你的亲生父亲?他是要挑拨离间,这件事不可信。”
嘴上说不可信,清潋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疑影,这就够了。
清潋转了下脖子,维持一个姿势太久了,足尖点地,跃上梨树,挑了根平滑的树枝靠树干坐下。
朝下说:“皇上,婆枭的毒是你给自己下的吧。”
她是肯定的语气,皇甫端玄一愣,接着气道:“你为了维护那个人,连这种话都能说?”
清潋看似悠闲的晃腿,更加肯定:“不是师兄下的毒,这点我从未怀疑。我曾以为是内贼下毒,后来知道内贼是苏慎辛我就打消了这种想法。
苏慎辛的本意是要送个女儿进宫,生个皇子,再除掉你,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做摄政王,将来时机成熟逼幼帝禅让,这样对他最有利。
现在杀你,他名不正言不顺,皇室和天下人还会对苏慎辛群起攻之,他捞不到一点好处。
而且婆枭的毒极霸道,中毒者登时死亡,你还能等到太医,就说明你中的毒根本不足以致命。
就是你策划的一出戏,为了向东容发难,真是辛苦了!”
皇甫端玄目光飘忽,有点呆不下去了,一甩袖袍,怒道:“随你怎么想!”
他刚转身,背后响起酒壶碎裂的声音,接着一阵风声,清潋一掌袭向他后背,皇甫端玄侧身擦着清潋的掌风避开。
清潋右手掌立刻向上翻,手刀直劈皇甫端玄咽喉,他仰头躲过,未等还手,眼前只看到一道残影,清潋左手拿着一片碎瓷已经抵上他脖子,同时右手臂横压在他胸前,大力将他推向柱子压住。
脖子上传来冰凉的触感,皇甫端玄眼前是清潋被仇恨燃烧的双目,他突然心底一阵害怕,但不是因为清潋正握着他的命。
“你疯了,弑君?你不要命了?”皇甫端玄刻意压低了声音,他不想让院外的侍卫看到。
“你这不废话!”清潋冷冷地笑了声,声音像浸了寒冰,“怕死吗?你知道他死得多惨吗?我恨不得活刮了你!”
“为了他你敢弑君?连你苏家白家满门的命都不要了?”被人抵着命脉,皇甫端玄不敢乱动,他只感觉那块瓷片正在凌迟他的心。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清潋内心正做着天人交战,最后她将皇甫端玄狠狠一推。
“滚吧,你是皇帝,杀了你中辰会大乱,这不是我要的结果。”清潋随手丢了瓷片,进屋去了。
皇甫端玄捂着毫发未伤的脖子,没得脱险的喜悦,他知道自己永远都得不到她了。
闹到半夜,宾客散去,府里灭了灯,清潋将床上伪装成有人的样子,带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从后门翻墙出去了。
清早,苏清柔在全府人的目送下,先行赶往湘州待嫁。
马车顺利出了城,走出二十里地,苏清柔才让人将马车赶到僻静的地方。
清潋从座位底下的暗箱里爬出来,吸了口新鲜空气:“差点憋死我。”
苏清柔抿唇一笑,到了诀别的时候,还有点不舍:“二妹,再见了。”
清潋难得腼腆,她还没叫过苏清柔姐姐,此刻也只拍拍苏清柔的肩,“真的谢谢你,祝你幸福。”
苏清柔点头,“你想好要去哪了?”
“我想去东容,天下之大,反正不会再回中辰了。”
“嗯,也好。”
清潋翻上侍女准备的马,向苏清柔抱拳一礼最后告别:“再见。”
苏清柔看清潋策马离去,站了一会儿,才走向马车。
清潋来到城北的天师观,在离开前,她还要做最后一件事。
道观清幽,里面最幽静的一间住着南郡王妃白絮。
这是清潋第一次来这里,其实她已经忘记了母亲的样子。
“王妃,郡主来看您了!”伺候白絮的还是她当年的侍女,将清潋引到门口,就自觉地退下去。
正在神像前念经的师太停住,她的身体在颤抖,捂着心口最终没有回头看清潋。
清潋也不是来叙旧,她曾经恨透了他们,可师兄教她读圣贤书,教她原谅,她有再多委屈都被桀夷化解了。
见到那消瘦的背影,清潋停在门口没有进去,靠着门框看院内的一缸鲤鱼,轻声道:“我要离开了,以后也不会再回这里,这次是我自己要走,不是被谁逼着送走。”
白絮闭着眼,两行泪落在了蒲团上。
“因为我的爱人死了。”清潋摸到发间的玉簪,喃喃道:“以前我恨过您,现在大概能明白跟自己心上人反目成仇,再也不能相见的滋味。”
清潋取出一封信,放在门口:“这是苏慎辛亲手写的和离书,您自由了。”
白絮身体一僵,清潋接着说:“当年的事我具已知晓,您手里一定有让苏慎辛伏法的证据,您现在不必再顾虑,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清潋最后看了眼白絮的背影,叹息道:“再见。”
白絮紧急回头,扒着门框只看到了清潋转过回廊的侧影。
她郑重地捡起地上的和离书,有些事早就该了结。
余下的事都与她无关了,清潋回到了快意恩仇的江湖,她会去江南泛舟,会去草原跑马,会在他们去过的地方静静地回忆过去。
直到此生走到尽头,清潋让徒弟将她葬在桀夷王陵的对面,隔了几座山头遥遥相望,如同他们永远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