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死别
“师兄！”清潋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桀夷压在了身下，他的身躯足够将她整个人都挡住。
弓箭并没有停，清潋听到了箭矢破空声，还有不远处的马蹄声，她被紧紧地护住，目光所及，眼前的土地滴下了一滩血。
“师兄！！”她奋力地挣扎哭嚎，但没能撼动桀夷的力气。
“别哭。”桀夷很想给她拭泪，但他的十指都沾了血泥。
马蹄声近了，厮杀声也近了。
辰将看清了东容带兵的人，大喜：“这是天要我封侯！今天东容两个皇子都要舍在我手里！快请皇上派兵增援！”
“是！”
两方人马开始激烈的交战。
清潋感觉背上的力量轻了，她双手撑地跪坐起来，看到背上已经插了数支箭的桀夷。
“师兄”清潋不敢碰他，泪水糊了满眼，她一遍一遍去擦，想将他看清楚，重复着：“师兄你撑着些”
“大哥，”东里彦通红了眼扶住桀夷完好的一只手臂，“军医！军医！”
“没用了，箭上有毒。”桀夷虚弱地出声，他已经看不到东西，眼前是一片血雾。
唯有耳边一直萦绕清潋的哭声，撑着他最后一丝力气。
桀夷朝眼前抬起手，带着清潋熟悉的微笑，开口已是艰涩无比：“别哭呀，我的清潋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呀。”
“不！不要！师兄，我错了，我不该贪心，我不该回苏家，我只想跟你走，我们去东容，去北方，去哪里都好，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们还在”
她泣不成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想尽一切力量留住她的心上人。
桀夷慢慢摸到怀中，手心握着那支簪子，向清潋的方向递过去，最终无力的垂下手。
“对不起，清潋，这次，我失约了”
他想最后再叫一次她的名字，声音和眼角的泪水一同湮没。
“大哥！！”东里彦扶着再没有生气的身体痛哭，他的擎天柱也塌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清潋木讷地捧起桀夷那只手，取出他掌心的簪子。
这一刻，她恍惚间明白了一切。
“啊！！哈哈哈！”她不知是哭还是在笑，呛咳到喉间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是我，是我害了你呀！”
“二皇子！”侍卫奔到他们身边，“中辰的援兵到了！”
他们失了太子，眼下和中辰交战，不是时机，东里彦和侍卫将桀夷的遗体抬上马，看了地上的清潋一眼，果断下令：“撤！”
清潋从地上艰难地撑起身，目送他们远去，身后的中辰骑兵由远及近，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恍然未觉，因为那不是她的师兄。
天上飘飘然下起了雪，清潋伸手去接，记得有一年冬天，她和桀夷在少苍峰的雪地里打滚，桀夷告诉她，南方的雪跟北方不一样，以后要带她去看。
果然，南方的雪都是温柔的，一如他的眉眼。
他们还有许多未完成的心愿，没有机会再去实现。
“师兄，”清潋仿佛笑了一下，抬头看天，任雪落在她脸上，“我看到了，真的很美。”
誓言犹在耳，以为峰回路转，原来是进了死局。
她在最美的年华里永失所爱。
“师兄呀，这天地间又只剩我一人了。”
“清潋！”皇甫端玄下马，跑到她身前，“真的是你！你没事就好。”
她嘴角还挂着一丝血，皇甫端玄伸手去擦。
清潋这次没有躲开，也没有看他一眼，她目光空洞地望天，许久后，像是看够了，开口：“祝贺皇上，你赢了。”
“啊？”皇甫端玄眼神瞟向别处，他是赢了，可看到清潋的样子，他没有赢的喜悦，“跟朕回去吧。”
“再也回不去了。”
清潋速度极快地抬手将簪子插进了自己的喉咙。
她不觉痛，带着一丝笑意倒下，师兄，我来陪你。
血流如注，溅到了皇甫端玄脸上，他愣了一瞬，大吼：“清潋！！”
这场面成了皇甫端玄终生的梦魇，他喜欢的姑娘在他面前自尽，躺在血泊里一点点丧失生命。
本是定情的簪子杀了桀夷，也差点杀了清潋。
中辰和东容的大战就此结束，中辰损失了一半兵马，东容接连取胜，最后却失去了他们最骄傲的太子。
此战没有赢家。
清潋被皇甫端玄带回了锦城，直接住进了皇宫。
她伤得很重，又没有求生的意志，所有太医都断言清潋活不成了，南郡王府都开始备办丧事，可她偏偏凭一口气就撑过了最惊险的时候。
清潋被好好安置在凤仪宫，太医宫女日夜看顾，她活着，但病了一场又一场，烧得整日昏沉，没有清醒的时候，只有手心一直握着那要她命的簪子，像是生根长在她手心，任谁也拿不下来。
上天像是在故意折磨她，不让她死，也不让她痛快地活。
病中不知岁月流逝，清潋的灵魂飘向空中看着床上行将就木的身体，她走不了，有一股力量将她拖回了躯体。
春暖花开之时，清潋终于睁开眼。
宫女正在给清潋掖被角，看到她睁开了眼，目光渐渐清明，喜出望外：“郡主醒了！郡主醒了！快禀报皇上！”
皇甫端玄赶过来时，清潋已经坐起来了。
“清潋，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清潋靠坐在床头，双手都掩在被子里，眉目低垂，她瘦得像一阵风都能吹倒，颈侧留下一点鲜红的疤，触目惊心。
太久没说话，开口喉咙生涩：“我怎么没死呀。”
她像是在问像是在叹息，皇甫端玄刚要扶上她肩头的手顿住，收回来，放缓了语气：“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朕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你要好好活着。”
清潋合目，安静地靠着，不再说话。
皇甫端玄又坐了会儿，见她不理人，吩咐宫女好好照看，自己去批折子了。
等他走了，清潋睁开眼，伸出一直藏在被子下的手，她的簪子还在。
将它捧在心口按住，还是会疼，她的心在疼，证明她还是活着的人。
是天意吗？师兄，你要我活着，那我就活着好了。
清潋的身体日渐好转，能走能动，她被困在了皇宫，出不去，只是她也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