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漏网之鱼
“陛下！陛下！丞相到了！”
昏暗的行宫内，烛火飘摇。
身着儒袍的诸葛亮步履急切，走到刘备的病榻前。
刘备，这个戎马一生，立志于匡扶汉室的君王，如今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了。
孙吴倒戈，背刺盟友。吕蒙白衣过江，斩杀关羽，刘备不惜一切代价，举全国之力伐吴，势必要为共同奋斗一生的挚友报仇。
可陆逊的一把大火几乎烧毁了一切，烧掉了连吴破曹的可能，烧掉了刘备兢兢业业几十年打下的基业，烧掉了匡扶汉室的绝佳希望。
刘备退居白帝城，从此一病不起。
诸葛亮紧紧握住刘备的手，病榻上的他已经打不起精神，连说话都艰难。
然而，接下来，诸葛亮听到了他此生最难忘，也是从古至今的君臣对话中绝无仅有的一段话。
“孔明，我深知你的才略天下无双，比那曹丕深厚十倍不止，一定……一定能安邦定国，重铸汉室。如果刘禅这孩子，能辅佐成事，我希望你能好好辅佐他；如果他无能而昏聩，那么……一切都交由你来定夺，就算取而代之也无妨。”
诸葛亮看不清刘备失神的眼眸中所蕴含的情绪。
他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能力，更能识人相术，一眼就看穿人的心思，可如今在这场景，却失效了。
他一时间难以明白刘备话中的含义，他只觉得，从这一刻起，无论如何，他的肩上，就扛起了一挑无比沉重且永远都卸不下来的担子了。
……
诸葛亮睁眼，望着营帐内匍匐呐喊的群臣，眼神坚定起来。
他长叹一口气，缓缓道：“为了不负先帝嘱托，为了陛下，为了汉室兴隆，即刻开始祈寿之法。”
……
夜色降临，军营巡逻的人马比以往多了一倍，全军灯火通明，一刻不停歇地警戒着。
最中央的营帐内，四壁挂满了八卦图，物件摆放成为阵法。
诸葛亮盘腿坐在卧榻上，双目紧闭，手持八卦白羽扇，微微为自己扇动风来。
霁月坐在诸葛亮正前方，周身散发着光芒，一道火焰能量从她的掌心喷涌而出，源源不断地输送给诸葛亮。
诸葛亮浑身温热，此时已大汗淋漓，但他只觉得心境平和，五脏六腑的不痛快通通通过每个毛孔排出体外，源源不断进入体内的，是难以言说的、生生不息燃烧着的生命力量。
诸葛昭在一旁为她护法，确保无人打扰的同时，应对一切突发情况。
营帐外，姜维寸步不离，面露担忧。
“李大人，祈寿大法，要持续几天？”
简枫回应道：“七天七夜。这段时间里，我们最好轮流看守，无论发生什么，坚决不能让任何人踏入营帐一步，否则功亏一篑，另外发生些什么，我也不能保证。”
姜维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翌日正午，第一天的施法结束，无事发生。
诸葛亮在此期间需要辟谷，就算不吃不喝，有霁月的生命能量加持，也不会发生什么，但持续输出的霁月则需要补充体力了，她决定每隔一天便休息两个小时。
霁月大口大口地吃着钟珏送来的饭菜，无暇他顾。
简枫蹲在她身旁，一边给她倒水，一边对她说“辛苦”，又为了解闷，不住地问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霁月口齿不清地一一回答着，简枫一个字都听不懂，便索性不再多问，只是静静地看着霁月吃饭。
不多时，霁月打了个饱嗝，认真地看向简枫：“现在，我要睡一个小时，请不要让任何人吵醒我。”
简枫点了点头，霁月便翻身上床，连一秒钟都没有间隔，沉沉睡去。
简枫看着霁月安静的睡脸，罕见地发起呆来。
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他都一直在被推着走，一刻不停，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与适应这里的一切。
他是穿越者，对历史知识有着超然的记忆，对于未知的冒险，相当于开卷考试，因此整个团队会不自觉地听从他的领导。
但抛开这个身份，他也只是一个刚成年不久的普通人，他也会怕自己抉择失误，酿成大祸，他也会因为得知了父亲的真相而痛哭流涕，让情绪不断蔓延。
“希望这次，我的决定不会造成什么意外……”简枫在心中不断重复着。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霁月像机器人一样，准时睁眼，她伸了个懒腰，向简枫告别，又朝着诸葛亮的营帐走去。
……
第二天，相安无事。
第三天，相安无事。
第四天，相安无事。
第五天很快到来，霁月的安魂祈寿已经完成了大半，霁月趁着休息的间隙，告诉简枫只剩收尾工作了，如若成功，诸葛亮将在这两个季节内无病入体，相安无事。
第六天傍晚，镇守在前线的魏延忽然感受到大地在震动，耳边隐隐约约地响起了战鼓与马蹄声，他顿觉不妙，连忙爬上高塔，却见得大河的那一端，竖着“魏”字的战旗迎风烈烈，正向河对岸冲来！
……
简枫与姜维交接值守，望着四周的绿水青山发呆。
夕阳映照在山林之间，绿叶染得金黄，黄叶更胜烈火。
他忽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于是，他看向一旁正在陪着岁岁玩耍的钟珏。
“钟姐，你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钟珏一顿，随即摇了摇头。
“可我心里为什么总觉得不安呢……一切都进行的太过顺利了。”
钟珏笑了笑，回道：“可能这几天大家都太累了吧。除了霁月之外，就属你最累了，每天都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精神时刻紧绷着，难免会有些情绪不安吧？”
简枫觉得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他只得点点头。
“希望是吧。”
“说起这个……”钟珏忽然看向简枫，“在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你们会回到哪里去？”
简枫想了想，说道：“去一个不太光明的未来。”
看着钟珏疑惑的脸，简枫简单地将他对于这个世界所知道的一切，统统告诉了她。
钟珏听完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
“看来短时间内是回不到我们的世界了。”
简枫点了点头。
“那，我能加入你们吗？”也许钟珏觉得自己说得太直白，有些冒昧，她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既然短时间内回不去了，我也无处可去，与其留在这种烽火连天的时代，还不如和你们一起走，既然老师终其一生都在为了这个世界恢复正常而努力，现在你又接过了使命，我作为他的学生，我也想……出一份力的。”
简枫愣神片刻，很快回过神来：“当然可以。我前几天还正在想，怎么说服你跟我们一起走呢。”
钟珏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但紧接着，她便又试探地问道：“那我可以把岁岁也带去吗？”
简枫的目光又看向她怀中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岁岁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用那双大眼睛，同样疑惑地看着简枫。
钟珏看简枫没有立刻答应，便以为有什么难处，她有些说服般地开口道：“岁岁是我穿越到这里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那时我正昏迷在村庄外，她和阿婆上山打柴，是她们把我带回去的。”
“我在她们家中住下，才知道岁岁和她的阿婆相依为命，她的父亲被拉壮丁去打仗，母亲因为疫病死了，我在那儿生活了两年，一直到阿婆寿终正寝，我看岁岁无依无靠的，便把她带在身边，外出谋生了。”
“岁岁很听话的，如果我走了，她还这么小，在这个时代是一定生存不下来的……”
简枫摆了摆手，回答道：“好了好了，我也没说不行，我唯一担心的是，她年纪这么小就跟在我们身边，搞不好会碰到什么危险……”
他说着，忽然想到营帐里的霁月。
霁月似乎也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跟随简山岳一起进行拾遗任务了，难以想象她这些年经历了多少的危险与孤独。
他摇摇头：“算了，当我没说。这个世界，没有谁是真正安全的。”
他抬头，将视线飘向远方，忽然惊疑地发现，远山那层林木之上，竟挂上了白霜，他的心中一惊，视线飞速搜寻，终于发现，一棵参天大树上，一只巨大的蜘蛛兽人正吐着丝，悄悄地观察着这片营地。
“坏了……！都快忘了还有漏网之鱼……”
简枫沉重地开口，只见得那蜘蛛巨兽猛然弹起，朝着这片营地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