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该存在的文字
夜很深了，苏轼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王闰之打理好家中的一切，见苏轼久久没有回到卧房，便心生疑惑，端上一盘糕点，向书房走去。
她远远地便瞧见侍妾朝云站在书房门外守着，朝云见她来，十分热切地打着招呼。
“朝云，老爷还在招待客人？”
“是的，姐姐。”朝云乖巧地点了点头，说道：“小娘子已经回厢房歇息了，老爷还在同那位客人谈论诗书。”
王闰之凑上前去，里头正一唱一和，好不自在。
“真是奇了怪了……”王闰之捉摸不透：“从前马辉来、佛印和尚来，也未曾见老爷如此重视，这都几更了，竟还没有论完。”
书房内。
“苏大人，您的这些诗文也太牛逼了！”
简枫捧着几卷一千年后，语文教育必学必考的诗词文章，不禁感慨着。
他又看了看苏轼，忽然后知后觉，自己正坐在一个时代的巨人身旁。
在北宋短短的一百六十七年历史里，苏轼不愧为最著名的文人。
简枫从前以为，只是因为课本上对他的称赞篇幅更多，所以人们才会产生这一观点，但如今与他近距离接触，才真正地感觉到，同时期的曾巩、黄庭坚等人的光芒，真的要弱于苏轼。
苏轼微微地笑着给自己倒酒，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有了些许醉意，看得出来，他很久没有如此高兴了。
“率戈……牛逼是什么意思？”
简枫抽了抽嘴角，意识到自己又多嘴失言了：“苏大人，您唤我简枫便是。牛逼……是我家乡话，意思是很厉害、很值得称赞的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
苏轼又笑得狂放。
“我还是老啦，如今活像个乡野莽夫。我年轻的时候尚有经世之志，向皇帝进谏时写的那些辞藻，更牛逼。只可惜后来卷入纷乱，荆妻为了避乱，将大部分的都烧掉了，否则，老夫还能拿出来给你看。”
苏轼说的没错，简枫记得自己曾经读到过这样一段历史。
苏轼年轻时与弟弟苏辙在京城应试时，以一篇《刑赏忠厚之至论》的论文得到考官梅尧臣的赏识，并推荐给了当时的主试官欧阳修。
欧阳修当时看到这篇论文的心情，不亚于初唐时期，阎公看到王勃的《滕王阁序》时的激动，他很想将这篇文章拔擢为第一，但细究文风文笔，竟有些像自己宠爱的门生曾巩，于是为了避嫌，他将这篇文章列为第二。
所幸后来殿试之时，仁宗皇帝对慧眼识珠，对苏家二兄弟的才识颇为欣赏，尤其是苏轼。事后，仁宗皇帝满面春风地走进寝宫，对皇后欣喜地说：“我为大宋觅得两位良相，只不过我已年老，就留给子孙后代用啦！”
这样的评价，属实为大宋开国百年来第一人。
只可惜苏轼一生的痛、大宋几百年的痛就在于此。
苏轼一生被贬，大半的时光都在赶向更偏远的地方赴任，即使几任皇帝有任用他的心思，但都因诸多原因未能实现。
苏轼到死，都没有完成过执政报国的愿。
而这个清瘦的老头儿，在经历杀身之祸，流放蛮荒之地后，如今竟还能写出“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句子。想到这里，简枫看向苏轼的眼神又多了一丝心疼和落寞。
“苏大人，小生敬您！”说着，简枫为自己斟了一小碗酒，举过鼻梁。
苏轼欣喜，正欲碰碗，却迟疑道：“率戈，你不是说……你什么过敏来着？对，酒精过敏……酒精过敏的率戈。”
简枫有些尴尬地回答道：“呃……少喝一点，不会有事的。”
……
子时，简枫顶着满脸红痘摸进了霁月的厢房。
烛光下，霁月看着猪头般的简枫，皱了皱眉头，道：“既然酒精过敏，为什么非要勉强自己去喝那一口酒啊？”
“你不懂男人的浪漫。”简枫摸了摸脸上的红肿。
霁月无语了。
半晌，简枫开口问道：“咱们今天还算顺利吧？古代文人都是惺惺相惜的，以半个文人的身份接近苏轼，果然很有效果。”
“厉害呀厉害呀。”霁月点了点头，接着疑惑地说：“这明明是你的第一次穿越任务，你是怎么做到这么了解历史人物的？”
“在我们那个世界，像苏轼这样的人物，他的一生几乎都被后世人研究透彻了，幸亏我读书的时候对历史感兴趣，否则我面对如今的情况，也是做不了什么的。”
“嗷嗷！”
“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观察，等待，维持现有的身份。现在是元丰五年的初夏，距离苏轼写下《赤壁赋》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期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创造条件，来促成他写这篇文章。”
简枫大大咧咧往床上一躺，伸了个懒腰：“哎呀！睡觉咯！”
霁月花容失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屁股，这才避免了简枫压在她的身上，她随后咧嘴一笑，一脚踢在简枫的脸上。
简枫“噗通”一声滚下了床，疼地扭成一团。
他听见霁月带着戏谑的声音：“小奴才给本小姐睡马厩去，谁让你爬床的？”
简枫捂着脸，本想站来好好教训一下霁月，可就他艰难翻身的同时，目光却无意间瞥见，床下有一张写了字的宣纸。
他鬼使神差地抽出来，借着微弱的烛光看了起来。
霁月见他安静下来，问道：“这是什么？”
简枫将宣纸递给霁月：“是苏轼一首不太出名的《浣溪沙》。”
霁月接过宣纸，细细打量起来：“这字怎么写的比我还丑，是苏轼的字？”
简枫摇摇头：“不可能。苏轼可是写出过‘天下第三行书’的《寒食帖》的书法家，这个帖子明显是其他人抄录的，并且，重点并不在字好看与否。”
霁月又仔细看了看字迹，陡然震惊：“这些是简体字？！”
随后，她又找到落款：白大田。
简枫眉头紧锁：“汉字简化，是二十世纪中期才开始的，这个白大田一定有问题。”
霁月思索良久，抬起眸，认真地说道：“我有一个亟待验证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