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仅见，灾厄之雪降临
她这是冷得昏过去了吗？
从飘渺的体征来看，我觉得只有这一种可能。
但是从来到雪原上扎营那天开始，我和她都没有过寒冷的感觉。
我们的装备应该不会出问题，一直到刚才，她的棉衣也好好的穿在身上。
那为什么她会突然倒下？
就在我头脑一片混乱的时候，我听到门口传来吱呀一声。
我记得，庙门已经被飘渺修好了。
“谁！”
我大喝一声，举起剑，对准门口。
能隐约看到，门口处有一个人形的阴影。
那个人影缓缓开口：
“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你的剑不应该指向那个时间的使徒吗？”
是比意料中更加苍老的声音，我没有放松警惕，更没有放下武器，用目光逼视着陌生的身影。
“是吗，你不觉得她是在装死啊……”那个身影缓缓地从阴暗处走出来，大概是想表明自己没有敌意，“现在对你我而言，你能放下那把剑是最好不过了。”
那是个裹着斗篷的瘦削身形，结合苍老的声音判断，年龄至少在六十岁以上。
这种声音听起来快入土的老人，偏偏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雪山这种地方？
“在你解释清楚之前我不会放下它。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从战争彻底结束的那一天开始，老夫一直都在这座雪山底下居住，掂念着这座庙宇和它里面的法阵，警惕着想要前往此处的人。现在，突然出现了想要登上这里的旅人，老夫当然不会安心待在村子里。所以，就这么跟上来了。”
“你要是再打算用无关的事情欺骗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在说谎。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不觉得他会放任我们登上雪山，也不觉得他会这么轻易就知道飘渺的真实身份。
正好相反，他既然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那说不定现在这个情况也是他刻意制造出来的。
也就是说，他有很大可能完全掌握了现在的情况。
现在这间庙宇里面的一切，包括我和飘渺的性命，应该都在这个男人手中。
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再加上他没有坦诚地回答我的问题这个事实，我在他的眼中虽然不是绝对的敌人，但应该也还不算是同伴。
不过这就够了，还有沟通的余地。
“……怎么就被你看穿了啊。”老人似乎有点懊丧，“罢了，反正这件事也和你没什么关系，告诉你也无所谓。”
他脱下兜帽，露出一头灰白的及肩长发，以及半秃的脑壳。
他那皱缩的面容看起来和干掉的山核桃差不多，年纪想必已经非常大了。
我觉得至少在七十五岁以上。
“老夫是跟着你们来到，不，回到这里的。可以把那个卷轴踢过来吗？”
他指指掉落在飘渺身边的卷轴。
我考虑了一下，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把那东西踢到他脚下，问道：
“你以前来过这里？”
“来过。当时大炽在和启之国交战，老夫来到这里调查的时候发现了这里。不过因为判断这里太过贫瘠，皇帝最后决定放过启和澜这两个小国。”
“实际上是你搞的鬼，对不对？”
根据我一路上的见闻，这两个国家境内虽然有那片岩山和这种雪原这样完全不适合居住的诡异区域，但也不可能称之为贫瘠。
相反，我们路过的某些村庄民风淳朴且相当富裕，他们甚至会招待像我和飘渺这种突然来到村中的陌生人。
“老夫是这么向教皇和皇帝报告的。实际上老夫只是不想让他们发现这里而已。”
“因为这里是你知道的唯一可以发动夺取禁术的地点？”
“就是这样。”老人一边打开卷轴，兴致缺缺地迅速浏览着某个部分，一边说。“为什么不想让他们发现这里？”
“哼，那可是一群为了统治世界不惜把小孩子拿来做实验激发暗灵术天赋的疯子。”
“七芒神的信徒制造暗灵使徒？你在说什么疯话？”
虽然嘴上这么说，我却能理解，一旦牵扯到利益，信仰什么的很可能真的会被当成狗屁给放了。
“你还很年轻呐，小伙子。”老人呵呵地笑了起来，“最虔诚的人们，大概是那些无知的民众吧。教皇，还有八大信徒，怎么会这么想呢。为了把整个世界纳入自己手中，教皇可是会无所不用其极的。”
“说得好像你很清楚一样。”我顶嘴。
老人闻言嗤笑一声。
他大概不打算再跟我多说什么。
那么……该我主动出击了。
“不对……你是真的了解。虽然头上没有标记，不过……你是暗灵使徒吧？”
于是我打出一张牌。
老人的瞳孔缩小了一点。
他果然被刺激到了。
“很敏锐的小子。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觉得，会有老人能裹着这种单衣和斗篷，就能穿越风雪来到这种地方，然后登上这么高的山峰吗？”
“呵呵呵呵呵……老夫还以为你已经吓到丧失了判断力呢……很有胆识的年轻人，老夫姑且认可你一句吧。”
“你的暗灵术是什么？”
“老夫的名号，叫做冰寒的使徒。”
老人自我介绍起来。
“果然，她倒下也是因为你的能力。”
其实从看到这个老人的装束开始，我就有这么猜测过了。
他一个老头，在雪山上穿着单衣，还活蹦乱跳的根本冻不死，除去身体素质方面的问题，那就只能是某种暗灵术了。
“老夫只是欺骗了她的身体，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身体失温，失去知觉而已，暂时不会杀她，暂时……”老头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身体失温？
我想起来，自己刚刚一直觉得浑身发冷，手臂也有些不听使唤。
该不会也是这个老人搞的鬼吧？
“你也试图对我施术，对不对？”
“老夫也很意外，你居然能免疫老夫的暗灵术……该不会是那把剑的功效吧。哦哦，那副表情，老夫果然没猜错。”
可恶！
我已经很尽力去保持面无表情了。
“不要勉强自己做做不到的事情啊，这么干反而更容易露出马脚，适得其反。”老人耸耸肩，“老夫也不会要你把剑扔掉，只要它还在你手里，老夫的暗灵术就拿你没什么办法。所以，老夫从头到尾都只是希望你能把剑放下而已。”
“那么，你这么惦记这里、惦记飘渺的原因，说明一下吧。说明结束之后，我就不再妨碍你。当然，前提是你没有欺骗我。”我挥挥剑，没有将其放下。
“老夫也不打算在这里节外生枝。”
“那么，说一说吧，你为什么惦记着这里？”
“你应该也明白吧。在这里可以夺取他人的能力啊。”
“那为什么要夺取飘渺的能力？”
“你是真的傻还是在装傻充愣……这个小姑娘的暗灵术是什么，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时间倒流。”
“对啊。时间倒流。你也见过她用那股力量修复伤势，甚至倒转自己四肢的时间，用扎在自己身上的武器攻击吧？”
那种行为倒是没见过，但我见过她玩得更绝的。
说实话，光是想象飘渺用那根碗口粗的木棍捅穿自己肚子，把这用来当底牌，都令人不寒而栗。
直到现在，我都还难以理解她的想法。
或者说，她从来没在我面前暴露自己的想法。
……也不能说是从来，好歹还是有过几句这种真心话的。
我努力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点点头。
“那你有进一步想过，如果把这种暗灵术用在全身上，会发生什么吗？”
我立刻明白了老人的意思。
“这不就是……返老还童吗？”
“到了老夫这个年纪，除了傻瓜，没有人会不惧怕死亡。至于老夫，自然也是一样。”老人说着，似乎是终于确认完了卷轴上面的内容，把卷轴卷起来扔到一边，“借助这个小姑娘的暗灵术，就可以让老夫的身体回到全盛时期。如果顺利的话，甚至可以做到永生不死……小子，你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吗？”
我自认不能。
但是，我很快发觉了老人话语中的一个矛盾点。
“能让身体回到从前的年轻状态……那回溯完成的你，还会记得自己曾经身为老人的事情吗？”
“肯定不可能啊，所以才不能简简单单地回溯全身的时间……必须细心地操作，让脑部不受影响，才有可能能做到。考虑到这种操作的难度，老夫还需要细致地做些实验才行。”
“也就是说，在回溯全部的自己的时候，就会把现在的自己杀死，是这个意思吗？”
“应该是吧，这一点老夫还是很确定的，甚至不需要问这家伙。”
老人走过去，踢了踢飘渺的身体。
“为什么要问她？”我心里生出几分恐惧感，不是吧，她不会真的做过……
“你居然没注意到吗？”老人似乎有些惊讶，“她前些天一直在做相同的事情……啊，那时候你都在睡觉。看她的脖子就知道了。”
老头能这么说，就证明他大概一直在跟踪我们，但我现在没心情管这个。
老人弯腰扯开飘渺的衣服。
于是，我看出来飘渺的脖子上有一圈很不明显的深色部分。
“大概是为了防止精神崩溃吧，她每一天都在杀死自己，让自己的意识回到特定的时间点。看到了吗？她的脖子上只有一小圈还留着在岩山附近被晒伤的痕迹。不过她最近几天倒是没有再这么做……”
这家伙，从登上岩山之前，甚至更早，在穿越国境线那时候就开始跟踪我们了吗？
我一边推测，一边继续和他交谈。
“那岂不是说，她一直在自杀？还是说她有把握能让自己返回回溯前的状态？”
“这一点老夫也很好奇，说到底回溯之前的人到底会去哪里？难不成会直接死去然后消失吗……咳咳，扯远了。总而言之，老夫来到这里的动机你已经明白了吧？明白了就赶紧离开吧，不要再妨碍老夫了。”
老人说着，径自走了过来。
他推开我仍然举在空中的剑，抓住一只手臂，提起飘渺失去知觉的身体，扔到庙宇中央的地上。
我慢慢放下手中的剑，向着门口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努力伪装出随便的语气问道：“那么，在夺取了这家伙的暗灵术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不留后患地……杀掉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老人的背影，能轻易想象到他咧开嘴角，露出残忍笑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