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丢失的重要之物
当伊芙还在和那些冒险者们周旋的时候,飘渺却没有听从她的话语逃离此处。
她的神志已经清醒了不少,能够抵挡住律法神言出法随带来的负面情绪的狂轰滥炸。
而且实际上,飘渺的精神状态越不稳定,暗灵术的力量就越强大。
只是容易不分敌我全部杀死而已。
也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即将进入不可控的状态,她才能忍耐住自己心底里那股发源于悔恨的暴力冲动,选择了离开,躲藏在战场的边缘地带,静静地观察着事态发展。
她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尤其是在她可以随手杀死所有人的情况下。
或许,是因为她不想伤害那个会为她担心的人,不希望她受伤吧。
可是事态发展并不顺利,飘渺也因此开始犹豫,是否要冲过去帮那个大姐姐。
这时飘渺才发现,自己好像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是什么。
在她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陷入僵局的战斗便已然结束:那个大姐姐似乎动用了腐蚀性的攻击,把对她威胁最大的光魔法师收拾了。
但是她在逃遁的时候还是没能躲开魔法师的远程追击,看样子是受了致命伤。
飘渺犹豫了几秒钟,便冲过去,跟着那团黑气,一路来到了她的藏身处。
飘渺看到她蜷缩在角落里,双眼紧闭,胸口被岩弹开了一个大洞,右手小臂也已不翼而飞。
她觉得自己应该感到些愧疚,亦或是心疼。
但是她感觉不到这种情感。
她只能埋怨着自己刚刚为什么不上去帮忙。
不,现在还来得及。
她跪在地上,伸手将昏迷的吸血鬼拽出来,背着她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用暗灵术帮她恢复过来。
飘渺是悔恨的使徒,她的暗灵术是让一切她所见过的或者记录过的事物回归她期望的样子。
或者说得更直白一些,便是使时间倒流。
因此她可以让自己的手上出现曾经拿过的,甚至是正在使用的武器。
也可以重现她身边的范围攻击,比如那个毁了半个城市的火炎爆。
然而最常用,也是最简单的用法,就是让受伤的人恢复正常。
当然,如果人已经死亡,她是没有办法让他回溯到活着的时候的。
很快,飘渺便将吸血鬼的右小臂回溯回来,并治好了她胸口的伤口。
唔,还挺大的。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平板。
也不能说是平板……吧。
而且她才十九岁,还有机会。
可惜了,前面五十五代的她都没长大过。
先天注定。
她记得,按照物法界的说法,这叫做基因。
有些遗憾。
仔细看看,这女吸血鬼长得还挺漂亮的,一头白色长发,脸型瘦瘦的,记得她笑起来的时候有种邪意。
飘渺还记得她那无形之中的压迫感。
伤口治好了之后,飘渺就盘腿坐在吸血鬼的身边,等待着。
按理来说,她应该会很快醒来。
飘渺这么估计着,微微扭头,斜视着不远处如临大敌的人们。
“就是那两个家伙!短头发那个就是毁了这里的危险分子,躺在地上的那个吸血鬼是芙德罗艾公主!”
说话的似乎是那个用岩弹捅了她——芙德罗艾公主的魔法师。他正挥舞着那把被打断了一半的法杖,气急败坏地对援军说道。
飘渺低头,轻轻抚摸着芙德罗艾那毫无血色的脸颊。
芙德罗艾……这名字好复杂,她不喜欢。
“包围她们,务必生擒。”有人简短地下令道。
冒险者们很是意外:那个据说毁掉了半座城市的女孩,为什么明明发现了他们,却仍然不为所动呢?
是因为有恃无恐,还是因为同伴死亡而失去了反抗的欲望?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冒险者们听从命令,开始分散,准备对敌。
然而这时候,他们听到了一段柔和而空灵的话语,自盘坐的少女口中吐出:
“不要动了。”
冒险者们如临大敌,见她说完却没有一点反应,不解其意,面面相觑。
“嗯,这样就好,会很方便。”
飘渺说着,终于第一次扭头直视他们。
“嘭。”
于是,巨大的火焰风暴以她为圆心,呈约一百五十度的扇形,在地面上席卷开来,泯灭一切。
半分钟后。
冒险者们的灰烬随风飘散。
“快点醒来吧。”
飘渺不再关注那些逝去的生命,只是一味地盯着昏睡的芙德罗艾,如此期待着。
——————
我从梦中醒来。
可是首先感受到的,就是来源不明的巨大恶心感。
我侧着脑袋,开始呕吐。
将瘀血和为数不多的胃酸尽数排出之后,我这才缓过劲来,却发现身边坐着一个可爱的美少女。
哦豁,这不是飘渺么。
心情顿时就好了。
“……这是过了多久?”我看了看微亮的天色,心想不会只过了几分钟吧。
于是低头检查一下自己的伤势,却猛地发觉自己的右手正完好无损地长在身上。
这得过了几天才能长出来啊?
我觉得不对劲,自己大概已经昏迷了很久。
毕竟,被圣光照射到所导致的伤害对所有魔物来讲,都是难以恢复的。
“大概十五分钟。嗯。”
飘渺歪着脑袋,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我。
她甚至点着小脑袋瓜嗯了一声。
好呆萌。
好喜欢。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如果是十五分钟,那么说不定那群冒险者呼叫的援军已经到了。
我活动着不知为何有些僵硬的右手,站起身,一边从我们两个那破败的、只有两面墙的栖身地向外看去,一边说:
“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可能会有更多的敌人就要到……”
我说到一半就闭嘴了,因为我看到了一样匪夷所思的玩意儿立在几十米外的地方。
那像是一个煤炭做的的人形雕塑,伸着两只手挡在身前,看那残破的脸,似乎是在大声尖叫。
我在心中骂了一百遍此世不存在的娘。
“这……不会是你干的吧?”
飘渺淡淡地点点头:
“他们自己送上门的。”
我看着那片炼狱一样的焦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真他娘的离谱。
“……嗯,那个……对不起。”
飘渺忽然出声,不知打算说些什么。
我看着她,眨眨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飘渺也愣愣地看着我。
“那个,你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大概对视了半分钟,我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真的,非常对不起。”
“不不不,等等,你为什么要道歉啊!”
“我让你受伤了,还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我真的搞不懂她那小脑袋瓜是怎么想的。
“其实,这种时候你应该说一句谢谢比较好。”
我耐心地教她,幻视自己在教一个六七岁的小屁孩。
不不不,可能甚至是三四岁。
“哦……谢谢。”
我这辈子没听过这么不带感情的感谢,像是机器人在一字一句地念台词。
某些小学生的演讲都比这多带点真情实感。
她看起来有些局促,我也不好意思再去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于是转而自我介绍起来:
“那个,顺便一提,我叫伊芙。”
啊啊啊!
大失败!
这什么狗屁自我介绍啊!你在做什么啊伊芙!
这种目空一切还故作姿态的不经意感真的好恶心。
然而飘渺的表现却出乎我的意料。
“……可是他们叫你芙德罗艾公主。”
“啊?”
“那些来找你和我的人,他们叫你芙德罗艾公主。”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我没听清楚,飘渺认认真真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当然听清了,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所谓的芙德罗艾公主已经死了。”
斟酌许久,我这么答道。
“哦,是一种告别过去的方式啊。”
“也可以这么说。”发觉飘渺大概已经自顾自地脑补出了我的故事,我有些尴尬。
“我是飘渺。”她自我介绍的时候,也依旧是那副呆呆的样子,“非常抱歉……哦,那个,谢谢你帮了我。”
“不用谢。”我摆摆手,“说起来,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找人。”飘渺说道,“但是那个佩恩死活不肯承认,我气急了,就……”
气急了就爆破半个城是吧。
我这么腹诽,脸上倒是没什么波澜。
“你把他干掉了?”
“没有。我只干掉了一个保镖,威胁他。但是突然就来了一个很厉害的家伙,把他带走了。我没追上他们,然后才反应过来我做了什么。”
哦,所以佩恩没死啊。
我叹息一声,心说这家伙还真是命大,这种情况下都能被人救走。
“那怎么办?你还打算继续追他吗?”
飘渺点点头:“肯定要继续追。我必须要找到那个人,然后杀了他。”
她说着把手伸到腰间,摸索了片刻,不知在寻找什么东西。
可我看得清清楚楚,她那白衣的腰带上空无一物。
“……奇怪,我的罗盘呢。”
飘渺露出一丝慌张的神情,双手在浑身上下毫无章法地寻找着什么。
“什么罗盘?”我问她。
“我的罗盘。实现愿望的罗盘。尘见留下的罗盘。怎么办,它好像不见了。”
飘渺此刻就像一个丢失了最喜欢的玩具的稚童一般,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也变得嘶哑了不少。
我看着她那伤心的表情,也很着急,但却帮不上什么忙。
“你要不要回忆一下,是不是丢在什么地方了?”我提议道。
“……嗯,谢谢。但是不用了。”
飘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根玻璃笔。
她又一翻手掌,一沓a4纸便出现在她手中。
我目瞪口呆,只见她把玻璃笔轻轻立在纸上,问它道:
“导引的使徒留下的罗盘,一分钟前在什么地方?”
那玻璃笔尖自己流出墨水来,仿佛有一只手拿着它在纸上写字。
还是很漂亮的花体字。
“……盗圣君梓的百宝袋里。”
“君梓?”
飘渺闻言看向我。
“你认得。”
“我认得,我怎么可能不认得。”
我捂住脑袋,努力告诉自己,我现在是伊芙,不是佩恩。
这个名字对我来讲太过熟悉了。
这就是当年撺掇佩恩参与叛乱,为了水魔法结晶去屠杀一国皇室,将原主变成遗孤的罪魁祸首的名字。
盗圣,君梓格兰特。
冤家路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