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做你的朋友第章 老师第章 医生和爱人

    千海从一开始就知道，对南河来说，进入亲密关系意味着巨大的挑战。长期独立生活长大的小孩子，多数都没什么安全感，甚至很多时候，为了讨生活，不得不早早的学会察言观色。他见不得南河偶尔无意识讨好别人照顾他情绪的模样，她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在他的是非观里，南河20岁之前经历的一切，是命运无情之手的拨弄。她并没有做错什么，而南河之所以总是为其它人的经历所伤，仅仅是因为她在透支自己的善良。

    所以他见不得南河心伤的模样，可是他又无法真正为她做什么，就只能陪在她身边，几年如一日，做一个合格的听众和旁观者，在她需要的时刻，回应她的情绪和诉求。

    这一切，南河都很清楚。她知道千海之所以能稳稳的接住她，是因为他对她的人生从不加以评判，甚至，他就那么放任她哭泣，歇斯底里，像玫瑰一样绽放，然后枯萎，埋进土里，慢慢吸取养分，一点点自我修复，直到重新长出枝桠，再开出新一茬的花。

    所以岛市第二天，千海带着她再去海边踩水，很认真的向她告白的时候，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可是千海，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千海没有理解，“你怎么会失去我呢？”

    南河眺望着海面，慢悠悠的说：“你看，所有恋人到最后，无非是结婚或者分手。如果我和你结婚了，那自然最好。可是万一，我们分手了呢？那是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

    千海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按照这样推演，如果我们分手了，我不仅会失去男朋友，还会失去我最好的朋友。我多亏呀，是不？”

    千海噎住，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才好。

    南河狠狠的踩了一脚扑面而来的海浪，突然大声说：“你知道吗，我可以没有男朋友，可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最好的朋友。”

    千海担心她重心不稳会摔倒，扶住她的胳膊，把她掰正站直，皱着眉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问：“那就不能又做好朋友，又做男朋友吗？”

    “可以啊，那你说，你要先做好朋友，还是男朋友？”

    “我们已经做了3年的好朋友了，不能转个正做一下男朋友吗？”

    南河噗嗤笑出声，“可以啊，男朋友”

    千海突然被整得不会了，等反应过来南河在逗他，小家伙已经跑走了。他拔腿撵上去，却被南河迎面泼来的海水湿了身，两个二十几岁的大人玩起小朋友的泼水游戏也是不亦乐乎，直到落日余晖散尽，他们才依依不舍的往火车站走，踏上返回南河学校的列车。

    千海本职工作在宁城，把南河送回学校，他踩着最后时刻匆匆踏上返程大巴。他并未设想过，这一趟会收获一个异地恋的女朋友。对他这个年纪而言，隔着7473公里的女朋友聊胜于无，但如果是南河，他愿意。

    而对南河来说，她好像对这种远距离的亲密关系更有经验。比如她的父母，叶枫，甚至是廖真，她从未在自己真正在意和珍惜的人身边长久的生活过。所以，比起一个天天陪在身边的男朋友，即便相隔7473公里，只要他是千海，她愿意。

    回到学校的南河，如约赢走了姐妹们的五块钱，然后开始了人生第一段真正的恋爱。

    因为贫血，南河经常痛经，所以千海会每个月会提前买好优质和田枣寄到学校；小家伙没有安全感，他会攒着假期争取每个月去学校见她一面；在每一个因为想念而沮丧发疯的夜里，他会耐心安抚南河，会像过往的每一次一样坚定的告诉南河：“宝宝，我在呢。”

    又或者等她发完脾气，直接问她：“你是不是想我了？”

    虽然多数人都觉得异地恋不会有结果，但在千海一次又一次的奔赴中，南河开始允许自己沉溺在千海的爱意里，她开始发脾气，吃醋，也会撒娇，卖萌，像个正常的，20来岁情窦初开的女生那样，享受爱情的美好与酸甜苦辣。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南河的内心慢慢平静下来。她不再经常想起叶枫，偶尔想起小姨和米乐，也不再经常哭了。她常常忍不住对千海感叹“你怎么会这么温柔呢？”

    回应她的，总是一个温柔又恰到好处的额头吻。每当这种时刻，她总是发自内心觉得，不会再有人比千海更好了。

    平均一个月一次的约会，因为彼此的想念，慢慢变成一个月2次，再变成千海坐最早的一班车到学校来接她放学，送她回学校上课后坐最晚的班车走。甚至是，千海亲吻完她的额头，跟她说去个洗手间就走了的时候，看他离开的背影，南河会立刻躲进被窝偷偷的哭。

    她并没有哭出声，但是千海一出卫生间就发现了，把她的小脑瓜从被窝里掏出来，小家伙眼泪已经脏兮兮的和鼻涕混在一起了。

    南河委屈的嘟囔，“别看，很丑”

    千海又心疼又无奈，拿手给她擦眼泪，“哎哟怎么哭得跟个小流浪狗似的”

    南河笑出声：“你才是小狗呢”

    看她笑了，千海才稍微放心。

    与此同时，手机上响起大巴司机的名字，他必须得走了。伸手抽了两张纸巾贴在她脸上，说“真得走了，自己擦一擦好吗？”

    南河接过纸巾，声音低沉：“走吧”

    千海亲了又亲她的额头，“走了。”然后头也不回的，把门关上了。

    门关上的瞬间，巨大的失落席卷而来，南河只好躲进被窝嚎啕大哭。

    南河这一哭，让千海动了心思。异地恋太苦了，本身工作就不是很开心，每当南河在电话里说，“要是你在身边就好了。”他总忍不住想立刻辞职，提包就走，因为他也时常会想，要是能在南河身边就好了。而这一次，好像是时候了。

    当千海收拾好家当北上，南河内心是有些许压力的，但依旧忍不住开心。那个时候的她并不清楚的明白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只是隐约觉得，为了爱情，奔赴另一个城市，结果往往都是未知。她做不到的事情，千海做到了。这让她心有亏欠，可与此同时，她终于可以时常得到千海的亲吻和拥抱，这让她十分开心。

    在南河的感受中，亲吻和拥抱超过一切情话和身体接触，哪怕是床笫之欢。对她来说，将后背袒露给别人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而她常常将后背窝在千海的怀里，沉沉睡去。这对她来说，是除了千海，她无法向任何人做到的事情。

    很多年后，南河才明白，在那个时刻，她在千海身上投射了很多人的影子，比如从小缺席的父亲、永远呵护她的叶枫，爱而不得的廖真，以及一些她应该自己承担的人生角色，比如她最好的朋友、老师，医生和爱人。

    她当然很爱千海，但这并不妨碍，她在他身上，抱有对别人的期待。

    而千海，刚好被南河激发了浓厚的爱意，用他天性中的善良与敦厚，勇敢的、温柔笃定的接住了南河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