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天降神谕
常右丞垂眸看着雍王被愤怒的百姓围绕着。
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年轻气盛，忧国忧民，为国尽忠，出生入死。
最后落得了什么呢？
在大兆忠心耿耿是没有意义的，打胜仗也没有价值。
只有玩弄权术才能在朝堂之上屹立不倒。
这样的大兆早就该亡了。
雍王在沸腾的人群质疑中，再度开口：
“北凉三皇子之所以来京都议和，是因为我！亲自率领边关将士！打赢了北凉军！”
“我们大兆十万大军！打了三个月！牺牲了九百个大兆战士的性命！杀了北凉六员大将！俘虏了北凉数万将领！”
“我打的是胜仗啊！”
“换来的是什么？”
“北凉三皇子，带着他的三百牛羊来和谈！”
“三百牛羊！”
“我大兆九百个战士的血！就值三百牛羊？”
“这九百个战士，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我都能叫的上来！”
“他们是活生生的性命，如果让他们从宣德门列队，可以一直排到朱雀门之外！”
“苍天在上！”
“谁来告慰我那九百个死去将士的在天之灵？”
“本王打的是胜仗啊！他们没有输啊！”
“他们每一个都是大兆的子民！是大兆的儿子！身上流着大兆的血！为了保护大兆的百姓和土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如果我没有杀掉北凉三皇子 ，这次和谈成功之后，我大兆年年要给北凉十万布帛，十万金，十万银，还要将边境六城让给北凉人！”
“甚至还要让那北凉三皇子在大兆皇族中挑选贵女联姻！”
“大兆的子民们！你们听到了吗？这样的和谈，你们答应吗？”
雍王脸上冰冷的表情像面具一样碎掉。
再也撑不住。
他目眦欲裂，眼眶绯红。
环顾四周，仰头望天，声音呜咽。
几度隐忍，又再度开口：
“是！是本王亲手杀了北凉三皇子！因为他当众对本王的未婚妻欲行不轨！”
“如果你们认为我有罪！就让圣上将我立地处决！用我的头颅和血在这祭坛上向上苍献祭！”
“我薛献之！十岁上战场！为大兆出生入死！不知道多少次，差点死在战场之上！却从未受过如此窝囊气！”
“我不愿打了胜仗，却要亲眼看着大兆的土地分给北凉！还要向北凉岁岁上供！”
“若如此，这劳什子的仗，本王不打也罢！”
说到激动处，雍王将头盔一把扯掉，重重摔在地上。
隔空与宣德门上的常右丞对视。
在场的百姓中有人在战争中失去了亲人。
有的母亲，几个儿子都没能回来。
却没人知道和谈的真相。
百姓听了雍王的慷慨陈词，无不潸然泪下，泪湿衣襟。
官兵几乎拦不住人潮。
广场之上人声鼎沸，群情激昂。
这个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人带头喊：“雍王不能死！我愿随雍王出征，讨伐北凉！还我山河！”
而后百姓全都跟着大声呼喊：
“雍王不能死！”
“踏平北凉！”
“还我山河！”
“踏平北凉！”
“还我山河！”
声浪一波接一波，完全没有要停下的趋势。
南乔偷眼看向身边的雍王。
今日终于见识了他蛊惑人心的本领和强大的气场，忍不住心生佩服。
义父三言两语扰乱的舆论，不仅被他拨正了，现场百姓的情绪也完全被他牵动。
他果然是天生的王者，难怪皇帝会忌惮他。
有子如此，身居帝位，谁能不害怕？
宣德门上，皇帝被气得嘴唇发紫。
对常右丞斥责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制止他！”
常右丞也想制止。
广场上人群已经失去控制，他完全压不住人声。
没人能听见他说什么，也没人在乎。
这时站在祭祀高台上一直未说话的瞎眼道士，突然向着天空，振臂一挥。
翻滚的云层之中立刻有隐隐红光闪烁，随后云层中传来滚滚雷声。
人们都听闻这刘天师有通天的本领，却从未亲眼见过。
刚刚他振臂唤雷的举动，让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刘天师在全场注视下缓缓开口：
“贫道夜观天象，反复演算，雍王此次出征乃大凶之兆！”
常右丞急忙问：“天师此言何意？那这仗不能打了？”
刘天师又朝着宣德门上摆了摆手，道：
“非也！贫道演算的卦象上说，大兆可胜，雍王却不可活！”
全场哗然。
百姓畏惧他，却也绝舍不得他死。
毕竟他在战场之上，确实长胜不败。
若没有他，北凉早就长驱直入。
大兆的和平可就不是六座城池能换来的了。
雍王抬头与那道士对视。
他刚想斥责他妖言惑众。
还未开口，那道士像是能看到他一样，竟然伸手示意让他闭嘴。
接着那道士说道：“除非”
“除非雍王此次能有神女保佑，否则必死无疑！”
皇帝终于再也按捺不住，雍王张狂，他受不了一点。
可雍王若是死了，他更接受不了。
这是他最爱的女人给他留的唯一的血脉。
这是他最好用的刀！
他将常右丞扒拉到一边，自己站到宣德门上向刘天师喊话：
“天师，那神女在何处？”
李松年站在众臣之中，心中隐隐有些预感。
那刘天师说的神女，该不会是李珍真吧？
因他匆匆赶到的时候，往祭祀台上扫了一眼。
就这一眼，立刻认出了那天师，竟然是他之前机缘巧合遇到的那个瞎眼的道士！
他可是说过，李珍真是天星下凡！是天生的凤命！
如今又说雍王需有神女护佑才能保命！
错不了！
绝对错不了！
李松年激动的盯着刘天师。
刘天师从祭坛上取了一把大弓，直直向着天空拉满。
放手之后，箭矢鸣叫着直上云霄，淹没在低垂的云雾之中。
所有人都仰起头望天，等着所谓的天启显灵。
片刻后空中一只中了箭的大雁急速坠落。
大雁落在人群之中。
百姓立刻闪出一个空地。
有官兵上前，将大雁捡起。
小跑着呈递给刘天师。
刘天师将大雁仔细检查，最终展开大雁翅膀，发现了端倪。
立刻变了脸色，转向宣德门，口中惊呼：
“陛下！”
“神谕来了！”
“大雁翅膀羽毛上写了神谕！”
常右丞高呼：“神谕是怎么说的？天师速速道来！”
刘天师将手中大雁双翅完全展开，双手高高举起，向众人展示。
口中大声疾呼：
“神谕说！经雷劫而不死！是为神女！可保雍王性命！可保大兆江山！”
话音未落，云层颜色突变，从雾蒙蒙的深灰翻滚成了黑。
一道闪电劈开天地，直击雍王身侧的李珍真。
随后是震耳欲聋的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