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重楼子
雍王精致奢华的马车内。
李珍真从锦盒里取出重楼子,拿在手中把玩。
完全不担心雍王因她眼皮子浅,而轻看了她。
反而兴致勃勃的与雍王聊起来。
“殿下,这柳小姐审美真不错,不愧是太子太傅柳大人的嫡女。”
“她爱慕你,又能定制出如此精美绝伦的花冠。”
“她和我一样有个好品位!”
“只可惜,花冠是我的,你如今也是我的。”
“我若是柳小姐,都要咬碎了银牙,叹上一句,既生瑜何生亮啊~”
谁知雍王的关注点却被这句话吸引,敏感反问:
“哦?你还知道三国?书里似乎没有这句话啊?”
南乔愣了一下,才又想起来,雍王本人就是那黑洞洞阴惨惨的地牢,自己实在不该得意忘形。
于是,抬眼看着雍王解释:
“什么三国?我哪里读过那种东西~我是听说书的讲过这么一句,就记住了~这话是那说书人自己演绎的,不是书里的~”
雍王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往心里去。
轻皱的眉头很快散开,笑着感叹:
“这说书人还挺有见解,待我教会了你看账本,再教你认字可好?”
李珍真手里抱着重楼子,嘴里口无遮拦胡说八道的敷衍着他:
“好,殿下教会我,等回头我去考个女状元去~以后我也娶个夫人,纳个妾,我也夜里左拥右抱~白日里给殿下卖命~做个对殿下和社稷有用的人!”
雍王倚靠着马车壁,斜睨着李珍真兴奋摆弄花冠,没出息的模样。
鼻腔深处发出一个宠溺的轻哼。
“哼~”
“就那么喜欢?”
李珍真眼都不抬,手里举着那花冠,不错眼珠的盯着,语气里都是兴奋:
“那当然!殿下你看!这花冠,高耸入云,比一般的重楼子还要高出一头来。”
“这形制,这精细的螺钿镶嵌,这点翠的工艺,还有这珍珠的镶边,鎏金的雕花。”
南乔惊叹于这重楼子的精美。
感叹这样的做工,是进了博物馆也让人瞠目结舌的美。
却无法将这兴奋传达给雍王。
对他来说,这大概只是比寻常物件精美一些罢了。
她只是将溢美之词都给了这顶花冠,喋喋不休的对雍王夸赞着:
“这若不是有皇家规制管着,恨不得比那皇后的发冠再华丽几分!”
“恨不能将这人世间的奢华璀璨都用在这一个花冠上。”
“可尽管它花纹雕刻如此繁复,工艺如此复杂,用色如此浮夸大胆,当它们搭配在一起之后,却又如此和谐 !这一定是名家炫技之作!”
“而且它这么大,却一点都不重,竟然非常轻,你掂掂!”
她说着就把花冠递到雍王手里。
雍王掂了掂,果然比想象的轻。
做工的确精美。
可如果不是见李珍真挪不开眼神,他是绝对不会给柳家这个台阶下的。
这个柳茹絮,倒是聪明,知道从谁下手,比那骊夫人还更胜一筹。
可惜了。
是个女子,困于情爱的小心思里。
若是个男子,确实是个可用之才。
雍王将花冠还给李珍真,随手将人拉到怀里。
低声问:“那你怎么谢我?”
李珍真哧哧笑着回答:“这是柳小姐送我的,我为什么要谢殿下?”
雍王被她无赖的嘴脸逗笑。
“哦?你真这么认为?”
李珍真眨了眨眼,抱着重楼子促狭道:
“这可是我帮殿下解决掉柳小姐的奖励~这是我应得的~”
雍王没想到她这么脸皮厚,还未来得及反驳。
她就接着说:“殿下不想要那柳小姐,自己却不说,把我扔出去当坏人,做靶子~”
“我如今在京都高门贵妇圈里,是个勾引皇子的放荡乡下女。”
“在柳家人的眼里,是个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愚蠢村姑。”
“我在京都的前途全毁了,这都要怪殿下。”
“我这样不要名声的讨殿下的欢心 ,殿下对我好,那是殿下垂怜。”
不管怎么说,她都死死抱着重楼子,绝不撒手。
雍王故意略过她的前途尽毁和她尚未建立就毁掉的好名声。
只笑着伸出手指刮她的鼻梁。
“瞧你那眼皮子浅的,见过什么好东西?一个花冠就把你收买了?”
“我送你礼物都没见你喜欢成这样~”
李珍真已经将重楼子收回锦盒中。
生怕雍王抢走似的,往自己身后塞了塞才说:
“殿下,你不能连柳小姐的醋也吃吧?她钟情的可是你,该吃醋的难道不该是我吗?”
呵,她终于意识到了吗?
他装作不在意,尽量自然的反问:
“那你为何不吃醋?”
谁知李珍真想都没想,理直气壮的回答:
“殿下又不喜欢她,我吃什么醋?”
呵,她还挺自信。
雍王不肯轻易放弃,他不说他喜不喜欢她。
只是故意当着李珍真,开始例数那柳小姐的优点。
“她知书达理,聪慧过人,倒是个未来王妃的合适人选。”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李珍真的表情变化。
她果然收起游刃有余的轻佻态度,沉静望向雍王。
他还以为自己终于又要惹哭她了。
这回他还真有些盼着她掉两颗金豆子下来。
谁知她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容里有悲凉,但眼神真诚。
“其实我也觉得柳小姐很适合做王妃。”
“她家世好,从小受世家教育,以后你朝三暮四的时候,她也一定能做好王妃的位置,甚至皇后的位置也难不倒她,我一看就知道她有那个能力。”
“而且她看殿下的时候,眼睛里亮晶晶的,那是女人对钟情的男子,志在必得的眼神。”
“她看我的时候,笑意只在表面,眼中全是傲慢。”
“就好像我是一只臭虫,她看我一眼,眼睛都要脏了似的。”
“我敢说在她心里,我给殿下提鞋都不配。”
“而且,我看柳茹絮在柳家的地位颇高,几乎已经有成为家主的趋势。”
“骊夫人都不如她。”
“殿下若是娶了她,确实可以得到柳家的助力。”
雍王没有等到他期盼的眼泪,却意外看到了李珍真敏感聪慧的一面。
她的观察,细致入微。
她面上兴高采烈的得了柳家女的好处。
心里却清清楚楚柳家女的企图和对她的态度。
她的心思不可说不深沉。
她在没有任何背景信息的情况下,只凭察言观色,就判断他不想要和柳茹絮的婚事。
而且胆大妄为。
在骊夫人面前故意一通胡搅蛮缠,狂妄粗鄙,乱了那高门主母的阵脚。
她简直比柳茹絮还不容小觑。
雍王看向李珍真的眼神里,除了深切的怀疑,又多了一丝欣赏。
他不自觉的抚上胸口,想要将狂乱的心按回原位。
从刚才李珍真在柳家,当着骊夫人的面,说到若是她早回来几年,他的孩子都会跑了的时候。
他就感到理智飞升,血气下沉。
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开始描绘自己和李珍真,一家四口,一日三餐,灶台炕沿,锅碗瓢盆的日子。
天晴的时候晒被子,下雨的时候打孩子。
只生两个就够了,一个抱在怀里宠,一个闲来无事打着玩。
身为大兆皇子的他,常常在脑海中构建这样一幅山野画卷。
原先那女主人的形象都是南乔。
如今南乔和李珍真的形象合并到了一起。
这让雍王感到异常烦躁。
好在这时马车已经停到了侯府门前。
还没下马车,就听到外边侯府下人慌忙的喊叫声。
“快去告诉侯爷,小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