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命悬一线
皇帝最先把质疑的目光投掷到王贵妃身上。
那眼神里有质疑,有责怪还有求证。
王贵妃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她的事儿。
一时也搞不清楚雍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好一脸无辜的对皇帝摇摇头。
雍王突然伸出双手,将李珍真转了一圈,背对着皇帝。
“李小姐这头上佩戴的荷花,只有盛夏时节才会盛开。”
“如今正值深秋,想要寻上一朵,何其艰难?”
“这可是我千辛万苦找到国公府,求到沈老太君面前,才从国公府的温泉池边上采了这两朵!”
“还有这只在春日绽放的牡丹,何其娇弱?”
“我特去求了嫂嫂,才要来这一朵。”
“更不要提这品相极优的大皇菊和二月里的红梅,那都是从母妃的院子里偷偷折来的。”
“试问父皇,何曾见儿臣对第二个女子如此上心过?”
这样的四季繁花实在难得,当年裴后也只在生日时候佩戴过一次。
雍王竟为了李小姐凑齐了四季繁花!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终于将众人说服。
王贵妃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自己园子里前几日丢的花,是雍王偷走的。
偷的好!
王贵妃的一颗心落回肚子里。
忍不住眼角带笑,朝皇帝方向偷眼看去。
果然见那老东西一脸怅然若失!
李珍真嫁给雍王简直更好!
就让他们父子反目!
敬儿岂不坐收渔翁之利?
陈王虽然并不情愿与李珍真定亲,却也不解的看向雍王。
刚刚就是他,在宴会前逼迫自己违背母妃意愿,答应与那永安侯府的嫡女当众定下亲事。
他自己又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如此阴晴不定,总不至于是突然看上了李小姐?
难不成他之前从未见过她,却为了她来逼迫自己?
宾客们再也忍不住,开始议论纷纷。
就连皇帝也信了薛献之的话,先前的梦幻破灭。
没着没落的一颗心,飘飘摇摇的不知何去何从。
更有那拎不清的武官已经站起来向皇帝道喜了。
皇帝又问了李松年的意见。
他能有什么意见?
忙谢了恩,听凭圣上安排。
于是,雍王殿下和侯府嫡女竟然就在这中秋夜宴上,三言两语匆忙订下了婚约。
夜宴还在继续。
雍王将本该回到自己席位的李珍真旁若无人的带离紫宸殿。
她们并未成亲,这样单独离开于理不合。
可他是雍王,从来也不按情理出牌。
谁不要命了,敢去拦他?
就连身为父亲的李松年,也只是张了张口。
看了端坐高位的官家一眼。
见他眼观鼻,鼻观心,不欲阻止。
最终他一个音节也没有发出来,将想拦的话又通通咽了回去。
旁边一直独自饮酒的北凉三皇子裴琮珩,突然身体倾向李松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永安候这金带銙款式很独特,是在哪儿定制的,本宫也想买一个。”
平日里李松年舍不得戴出来,今天是因为中秋夜宴,才第一次将李珍真送给他的金带銙佩戴起来。
没想到第一个注意到,并且询问的人竟然是北凉三皇子。
李松年感到有点意外。
心想着他堂堂三皇子,总不能开口找他讨要吧?
于是嗫嚅着回答:“是本侯的亡妻生前为我准备的生辰礼物。”
三皇子神色不明。
“是本宫失礼了,让永安候想起伤心往事了。”
李松年想着这三皇子平日里也这么爱聊吗?
谁知他又开口道:
“以前怎么没见过这位李小姐?”
“实在没想到永安侯的女儿如此美丽,本宫是不是棋差一着?没有机会了?”
惊得李松年瞳孔地震,急忙擦汗。
忙和北凉皇子打着官腔,绕着圈子。
他承认李珍真的美貌。
却也没有想到能美到一出场,就吸引了这么多惹不起的人物。
那道士果然神了!
莫非雍王才是未来的君主?!
……
雍王步履极快,似带着怒气。
手掌厚实,紧紧握着她的手。
拉扯着南乔也不得不跟在他身后小跑起来。
穿过园林阡陌时,还真像一对急着去约会的爱侣。
南乔看着雍王的背影。
他今日身穿紫色圆领大袖,上压白底绣金线的方心曲领。
头上佩戴着与官服搭配的展脚幞头。
脚踩乌皮靴。
这样打扮起来,竟也一身浩然正气。
让人难以将眼前人与那荒淫暴虐的风评联系在一起。
二人辗转来到一间空荡的殿宇。
雍王将人拉进去,呵退殿内值守的几个小宫女,反身将门拴住。
狠狠甩开南乔的手,将人推倒在地。
蹲下身,一把掐住南乔的脖颈。
就如第一次见面一样。
南乔被他扼住喉咙,喘不过气。
他阴鹜的眼神锁住南乔,冷声逼问:
“你到底是谁?”
南乔红了脸颊,也红了眼圈。
大滴的眼泪快速在眼眶中集结。
“啪嗒、啪嗒”的落在雍王虎口处。
他不自觉松了力道。
南乔才得以脱身,跌落在地。
他仍不打算放过她。
又伸手摸向她的脸,在脸颊边缘粗鲁的摩梭,揉搓。
仿佛在找寻易容的痕迹。
狠命的搓揉了两把,只把南乔的皮肤搓得通红。
他眼中有失望,有探究,有深深的怀疑。
再次逼问:
“你到底是谁?!”
“我有的是手段,让你说实话!”
“是谁派你来的?”
“你的目的是什么?”
南乔睁着被泪水浸湿睫毛的眼,胆怯又无辜的望着雍王。
脑子里却在疯狂想着出路。
她很清楚自己必须快速做出正确反应。
雍王的手段她是听说过的。
一旦被雍王圈禁用刑,到时候也只能等义父来救自己。
那么她就会变成一颗废棋。
她倒是不在乎生死,只是她现在还不想下牌桌!
她要亲眼看着大兆覆灭!
她必须冷静!
雍王到底知道什么,又究竟在怀疑什么?
刚刚在殿上,陈王明明已经要当众许诺婚事了。
这证明不管用了什么手段,雍王已然如约践行了他的诺言。
可他却突然反悔了!
还有,他刚刚的举动明显是怀疑她用了易容术。
那问题一定是出在她这张脸上!
雍王的态度可不像是被她的美貌迷惑。
南乔瞬间想通了关窍!
已故的裴皇后,是雍王的生母!
他虽从小没了母亲,但也许从画像上见过,才对她产生了怀疑!
其实,南乔只猜对了一半。
当雍王薛献之百无聊赖的坐在席上,第一次看到与自己有过一夜的李小姐真容的时候。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震惊!
那张脸!
他四年前见过!
那李珍真,竟长得与他母后年轻时的画像几乎一模一样!
他立刻转过头看向他那端坐高位的父皇。
他从那眼神里看到了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
血气瞬间上涌。
他只有一个念头:
门儿都没有!
绝无可能!
不管是李珍真,还是他早亡的母后!
他绝对无法容忍这个恶心的男人染指分毫!
更无法容忍这张脸在任何男人身下承欢。
甚至回想到自己与她的那夜,都觉得懊恼无比!
她还不如长得丑陋一些,貌比无盐也好!
她却偏要像他的母亲!
她到底是何来历?
他急火火的将人带出来,是存了最后的希望。
希望能找出她是细作的证据。
一路上他都在盲目的猜测。
也许是郑王?也许是常右丞?
甚至可能是北凉的人?
许是他们不知从何处获取了先皇后的画像。
照着做了一张假脸,企图以此兴风作浪?
如果是那样,就简单多了!
他只需一刀解决了就好!
侯府和他父皇都拿他没一点办法。
他杀个把人,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杀了也就杀了。
谁知他搓了半天,却毫无破绽。
李珍真就长这样!
并没有作假!
他一时没了方寸,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只一味的逼问。
而这女人终于承受不住羞辱,在他面前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点不像刚刚在紫宸殿里那样如仙似画的高贵模样。
哭得花枝乱颤,哭得昏天黑地。
张着大嘴,像个孩童一样。
哭得整个人都一抽一抽的。
甚至还不顾死活的朝着自己怀里扑了过来。
揪着他不染纤尘的衣襟。
鼻涕眼泪沾了他一身。
薛献之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
李珍真是他欺负过的第一个女人。
他手刃过敌军将领,逼迫过贪赃枉法的奸臣贼子。
射杀过山林野兽,围剿过沙漠野狼。
可他们没有一个会哭成李珍真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