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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红豆生南国的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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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城内集市的一角拐弯处,老道人在那里摆起了摊儿,做起了卜卦算命的买卖。

    尽管很少有人前来光顾,但这里已经成为了济州城独特的一道风景线,路过的人们大多会向这位老道人颔首示意或轻轻点头打招呼。

    这种举动既是一种习惯,又透露着他们对老道人的几分敬意。

    又是收入微薄的一天,老道人望着手中仅有的几枚铜钱,拿起来掂了掂,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将它们塞进怀中。

    幸好还有李木匠家送来的谢礼,让他心里稍微有些慰藉。

    傍晚时分的运河堤边,小黄豆从官学放学后并没有直接返回道观。

    现在的野菜最为鲜嫩可口,过了这个时节也就没法吃了。

    他弯着腰撅着屁股,手中紧握着一根小木棍,一边拨弄着杂草,一边采摘着野菜。

    “小道士,你在这里拔草做什么?”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手里握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是一只风筝。

    黄豆抬头看了一眼小女孩,又看了看手里的野菜,心想,这还不够明显么?“你是谁?又在这里做什么?”

    或许是因为小黄豆回了他的话,虽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可她还是显得很开心:“我在放风筝呀!”

    “为什么要挖野菜?”

    几句话,似乎是春天里的风吹过了冬天里河面的冰,彼此不解对方的风情。

    破旧的竹篓里装的是他和师父的生计。

    干净的小手里握着的是她春天的快乐。

    黄豆直起身子看了看小女孩手里的风筝,又看了看远处马车上正在呼喊着的妇人,没有多说什么,蹲下身子继续挖他的野菜。

    小女孩从兜里摸索了好一阵子,伸出手对着黄豆说道:“这个给你!”

    一颗用糯米纸包着的糖果,是的,应该就是糖果,师父曾经给过他一块,那是他吃过的最甜的东西,看着小黄豆眉眼带笑的乖巧模样,老道人也笑的格外开心。

    但是黄豆并没有接过小女孩递过来的糖块,他担心这块糖比师傅给他的要甜,压过了记忆里的滋味。

    小女孩也不生气,只是随手将糖块放进小黄豆的竹篓里,笑着问道:“小道士,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黄豆,法云观里的小道童!”小黄豆用手指了指远处破败的道观,稍微顿了一下,又小声的嘀咕着:“额,也不对,师父不让我做道士!”

    “嘻嘻,怎么会有人叫黄豆?你的名字真奇怪!”小女孩似乎也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话,只是对他的名字很感兴趣。

    “奇怪么?我觉得挺好的,我师父给我起的,说是好养活,给点水就能长大!”他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师父就是这样跟他说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黄豆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着小女孩问道。

    “我?我的名字可比你的好听多了,你想知道么?”

    “不想!”

    “那你还问我?”

    “师傅说,这是礼貌!”

    “那你可真没礼貌!”

    “额…”

    “你这小道童,呆头呆脑的,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小女孩气跺了跺脚,鼓鼓的说道。

    “讨人喜欢么?师父没有教过我!”黄豆低下头略微思忖的片刻后说道。

    小女孩气的直跺脚,扯着嗓门说:“这还要人教?”

    黄豆吭哧了半天,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就不告诉你!”

    “你这女娃娃,真不讨人喜欢!”

    就在此时,远处的妇人已经走到近前,招呼着小女孩赶紧回家,小女孩也不敢耽搁,又丢给黄豆一颗糖后便向着妇人跑去,手里的风筝被跑起的风吹的呼啦作响,压过了风声。

    而黄豆却听的清楚,那妇人喊的分明就是红豆,红豆生南国的红豆。

    小黄豆站在那里好一会,看着脚下的野草,一时间竟然觉得还挺好看。

    道观后面那片占地两亩的田地,此时已经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意。

    去年播下的冬麦,经过一季的成长,现在已经长到一尺多高。按照时间推算,再过大约三个月就能收割了。

    到那时,师徒俩的生活将会稍稍宽裕一些。

    然而,如今的土地不养人,即使加上夏季种植的稻谷等作物,师徒二人一年到头辛勤耕耘,这两亩地的收成仍然难以维持他们的生计。

    不过,这毕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最大希望。

    在春夏季节,他们总还能通过其他途径找到食物充饥,然后节省下一些粮食,为即将到来的寒冬做好准备。

    这是那个时代老百姓的普遍共识。

    此刻的农田里,依然有许多百姓在辛勤劳作着。

    只是,其中不少人并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田地,他们只能被称为佃户。

    提到这些没有田地的佃户,他们大多依附于拥有田地的地主,尽管他们同样是善良的平民百姓,但多数情况下,当地主变卖田地时,也会将佃客一并计入契约进行典当出卖。

    而且地主主可以随意打骂佃户,甚至任情生杀,只是这种事情在大齐少有发生而已,小黄豆在学堂中见过老旧的公文中说道:“亡楚以前主户生杀佃户,视若草芥,自齐以来,革之前弊。”“诸地主殴死佃客者杖一百七,征烧埋银五十两。”等等,地主打死佃户,不须偿命,而和主人打死驱奴一样只受杖罚,只不过是杖罚较重。

    所以,无为道人和小黄豆这样的人,有自己的道观,有自己的田地,已经算的上不错了。

    他从河堤回来后将竹篓放在道观门口,便跑到了道观侧旁后的小路上等待着师父回来。

    坐在田埂上看着太阳渐渐地西沉,远处的几座矮山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朦胧,天边的云彩似乎聚集在山顶之上,薄薄的一层,被太阳晕染的火红。

    几只乌鸦扑棱棱的从树枝上飞过,叫声并不好听,但却给人一种更加宁静的错觉。

    他嘴里嚼着不知名的野草,嘴里充盈着混杂草香味的微甜,与斜阳一同映照在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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