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白骨
耳边淅淅沥沥的声音淡去，徐煜驻足于骨骼搭建而成的金字塔前，身上的血色红梅风吹一般隐隐散去。
仿佛经历过一场烈阳暴晒，混合着腥臭的血与肉归于虚无，那些从死肉中诞生的令人作呕憎恶的蛆虫也通通化为灰烬，最后只剩这根根白骨。
男婴挣扎着身体，一个轻巧的发力后跳到地上，爬过玻璃瓶，四肢着地快速爬到森然的白骨堆下。
徐煜视线追着男婴的背影，看到他从骨架与骨架之间狭小的空隙灵活地钻进金字塔中，身手敏捷地在白骨中穿梭。
周慧慧和林秀缓缓起身，目光看向这座高大的白骨塔堆时，表情皆是一怔。
反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人的肩膀，徐煜偏头，语气不耐地问：“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翟轩看着两人的姿势笑了笑，上手抓住柯达的衣领后颈直接把人拽出来，唏嘘道：“瞧把你吓的。”
“我那是嫌恶心。”被一把拽出来的柯达一边嫌弃地说，一边两手拉住衣服下摆整理了下，目光看到焕然一新的场景时，无声地张了张口。
拼接完美，每一根白骨的作用都被体现得淋漓尽致，镂空留出的缝隙，骨头与骨头之间的支撑，每一根都把握精准，那个杀人如麻的穷凶恶徒、罪魁祸首，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完成这场积木组合的。
这对他们而言是史无前例的，直击心灵最直观也最强烈的一次巨大震撼。是视人命如草芥般低贱的一次最清晰的认识，是死后没有尊严的百尸堆积任凭血肉腐烂苍蝇飞旋的悲哀，是任何一根木头就能完成的搭建，可偏偏是人的骨骼架在这里，搭建成了这座荒诞的塔。
翟轩看着白骨顿了会儿，不太确定：“循环结束了吗？”他说着转身跑向门口。
几人反应过来时翟轩已经跑了过去，周慧慧大声问他：“怎么样？”
徐煜往后面的门看了眼，转身继续看着往上一点点爬向高处的黑豆芽。
翟轩没说话，关上门又慢吞吞折了回来。
见他那样，估计门后还是门，也就没人再问了。
林秀讶异：“他这是在往上爬？”还是从里面往上爬的。
柯达也不确定，但直觉：“他好像在找什么。”
徐煜沉默不语，眸光一点点黯淡。
“啊，啊。”男婴爬到中间时发出怪异的叫声，他埋着头仔细去嗅每一根白骨，然后从众多白骨中叼出两根细短的骨骼。
“他……在干什么？”林秀喃喃。
“找人。”徐煜平静地说。
翟轩走到几人中间，埋怨道：“循环没结束吗？我打开后还是门。”
“这个路里世界的循环还没结束。”徐煜转头看他。
“还没结束？”翟轩抬手指着只剩一座白骨的塔，“都成这样了还没结束？！”他感到费解。
“难不成是要等骨头也……”柯达摇头，“那至少也要等上个十几二十年。”骨头消失的时间不是他们能等得起的。
“我们没有时间了。”周慧慧焦急地打量着四周，“一定要等循环结束吗？我们再找找有没有别的办法。”
“太久了，循环结束我们早就被同化了。”林秀木讷道。
几人又急急忙忙地开始在房间里转悠。
但房间里除了中间这座金字塔形的白骨堆和地上那一圈玻璃瓶外，再无其他。
从一进来这里的布局就很清楚，他们现在这样不过是在行动上寻求一点心理的安慰，至少没有坐以待毙。
几人把每一面墙包括墙角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毫无收获。
不得不走回金字塔前，柯达提着裤腿蹲下身，“搞不懂格雷斯把这些瓶子摆在这里是想干嘛，他想表达什么吗？”这些玻璃瓶也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除了里面都装着一颗眼球，瓶底有歪斜，深浅不一的数字外并没有太大的发现。
不过这数字是不是有什么含义，柯达倒是没有去仔细琢磨。
周慧慧也蹲下，两人凑头一块看着玻璃瓶里干巴巴的一片黑色薄膜，要不是事先知道这里面装的是眼球，现在再看还不一定能看出来这是什么。
副本里一定是有联系的，柯达沉吟思考片刻，扭头冲周慧慧说：“记得我们在护士站找到了那两样东西吗？药瓶里装的眼皮和掺着酒精的碎发。”
周慧慧点点头，这个她当然忘不了。
“你想说，药瓶里的眼皮可能是这些眼睛的？”周慧慧扫了眼这些玻璃瓶，疑惑道，“可是这里这么多玻璃瓶，里面每一个都装有。”
徐煜的声音从两人的头顶响起，他说：“一只眼睛放进瓶里打上记号，另一只埋进墙里。”
周慧慧怔了怔，说：“我是想说数量是不是不对？”
听了徐煜的话，翟轩不自觉联想起墙里的眼睛——他可是被那些眼睛盯得最久的人，此前更是半点也没察觉出丝毫的异样，现在想起也是一阵毛骨悚然。
尽管不清楚那些眼睛为什么要偷看玩家，但被凝视始终不是一件好事，还是在副本里被埋在墙里的眼睛凝视，既怪异又骇人。
“还有其他楼层啊。”林秀说。
周慧慧敲了敲头，笑道：“没过脑子就问了。”
柯达拍了拍大腿站起身，以一个标准的姿态站定：“我有一个疑问。”他视线径直看向徐煜，抬了抬下巴，“你是大学生，你给我解释解释。”情商有没有先不说，智商这一块他还是看好人的。
徐煜食指扇了下遮住左眼的刘海，把头发扒拉到一边，语气不自觉地带着几分矜傲，表情淡漠，“嗯，你先说说看。”他也不是什么问题都能回答得上来。
“瓶底的数字，有什么含义？”柯达想人也许能给他一个不错的回答。
几人相互对视，翟轩嗤笑，自觉自己可以回答上柯达的这个问题，于是上前揽着人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一件事吗？含义就是格雷斯在杀掉一个人之后，挖了人家的眼睛装进瓶子里，然后做个记号记下这是杀掉的第几个人这么简单。”
的确，从认定这一切都是格雷斯的复仇时，他们便将所有的罪行都归功于格雷斯身上，杀人，剔骨，这些都是日记本里写得清清楚楚的事实。
良久，徐煜轻声说道：“是记号，但不一定都是格雷斯做的。”他走到一处弯下腰捡起一个玻璃瓶，把瓶底的数字先给大家看了遍，“960，难道你想说格雷斯杀了960个人？”只要算数不差，这个数并不难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