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贪墨
“如此说来，这石家父子便可以算是畏罪自杀了。”
周洛听罗重描述，如此推论道。
“这是县府搜查城守府所得，交给大人。”
“什么东西？”
“城守府多年来贪墨的兵银详细情况以及和域外勾结的联系记录。应当全在这儿了。”
周洛接过册子，稍稍翻看几眼就收了起来。
“这件事先放一边，走，先陪我检阅一番宕城军。”
“是。”
“还有，把你说的那个许晴、萧载叫过来，我来问问详细情况。”
“大人，萧载而今不在，只有许晴仍在宕城。”
“也行，那便把许晴叫来，我们先去宕城军看看。”
“是，大人请。”
周洛与罗重随即前往宕城武库、城楼与军营，身后跟着一大批侍卫，把路过的百姓吓得纷纷避让。
众人来到宕城军营，徐晴也正好从远处快步走来。
“站住，见钦差不得带剑。”
一旁的侍卫拦住徐晴。
“无妨无妨，这些兵士不也带着刀吗？放他过来。”
“是。”
徐晴来到钦差面前，才有工夫稍稍打量这位年轻的钦差。
济国公周洛身着苍黑色的蟒袍，面若冠玉，身长七尺有余，看模样不过二十出头，凌厉的气场隐隐从衣服上吐芯的蟒蛇处渗出，却被周洛让人如沐春风的儒雅气质掩盖，让人难以察觉。
方才有些失神的徐晴回过神来，在罗重的提醒下作势欲要跪拜。
“不用跪，我又没拿圣旨出来，用不着这么大礼。”
“大人，这见钦差如见陛下，不跪于礼不合啊。”
“放心，眼下陛下正躺着呢。没工夫见人，自然也没人跪。”
此话一出，包括徐晴在内，都露出了惊讶然后再到有些不安的神态。
“罗大人，你们宕城军的武库怎么军刀这么少？好像还都有些钝？罗大人，罗大人？”
“哦哦，大人恕罪。这些军刀之所以钝，是因为都用过了。军刀数量少和用过的原因，与石城守有关。”
“嗯。那这位便是许晴许公子？”
“草民一个，公子一词实在当不起。”
“这话就见外了，话说回来，这兵银缺失一事是你发现的？”
“算是吧，钦差大人是找我问话？”
“不不不，这事情我都听罗大人说了，没什么好问的了。”
“那敢问钦差大人有何事找我？”
“欸，你这人倒是奇怪，寻常百姓见了钦差可能吓得腿都不敢动了，你居然和我对话这么自然，倒是心性不错。”
“钦差大人说笑，钦差大人看上去与我年岁相仿，我有什么理由惧怕一个同龄人呢？”
“你这话倒是有趣。那我问你，一个年轻的皇帝，和一个年老的权臣，谁该怕谁？”
众人不知所云，毕竟当今天下无论西丰还是东虔，都没有小皇帝被权臣架空的状况存在，但徐晴却是心下一惊。
对上徐晴看向他的目光，周洛呵呵一笑开口。
“别在意别在意，随便说说，瞎举的例子。”
“所以大人此番唤我，究竟所为何事？”
“听罗大人所言，你似乎身手了的？”
“不敢当，有些武艺傍身自保而已。”
“莫要谦虚莫要谦虚。罗大人，你们宕城今年准备让谁参加大比？我看不如就派许晴吧。”
“回大人，其实本来就打算派许晴出战。只是这诸军大比，何必劳烦大人过问？”
“没什么，看他顺眼，想着提携一下罢了。”
“那大人，纵使许晴出战，也是由宇文二公子操持大比，何来提携一说？”
“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离大比也不远了吧，得赶赶时间，我还有几个县城要去，今日在这宕城用过午饭，便要告辞了。”
“我马上命人替大人安排，只是不知······”
“什么事？”
“这石城守的罪名，还有他二人寻死背后的疑点。”
“这事儿啊，是该想想。我看不如······石氏父子贪赃枉法，贪墨兵银，玩忽职守，罪无可赦，眼见事情败露狗急跳墙，失败后自知罪加一等，遂畏罪自杀。如何？”
“啊？这······”
“怎么了？有错吗？”
“这错倒是没错，只是石城守他们还勾结······”
“此事到此为止，就这么判。新的城守人选我会通报，一月之内到任，在此之前还要麻烦县府多担待。”
“这，遵命。”
徐晴一脸疑惑地望着一直在把玩军刀的周洛，周洛注意到视线，微微一笑，回看徐晴一眼。
“走吧，罗大人，再去看看军营。”
“是。许公子，你就先回吧。”
“不用！让他一起！”
“大人，还有一事。”
“说。”
“呃，虽说石城守贪墨兵银罪大恶极，但这兵银说到底是由县府周转，卑职监管不力，请钦差责罚。”
“你何罪之有啊？你又没参与什么贪墨啊，起事的。我要把你也办了，宕城谁来管？难不成指望我来？”
“谢大人，大人宽宏大量。”
“不用不用，走走走。”
待到周洛用完午膳离开宕城，罗重抹了把汗，瘫倒在县衙的椅子上。
“这俗话都说‘伴君如伴虎’，陪钦差又何尝不是呢？我这一大把年纪了，这种苦差事是越来越搞不了咯。”
“县令大人，您说这钦差是不是有些奇怪啊。”
“嗯，是有些奇怪，石家人勾结域外的罪过居然缄口不提，也有意忽略了石家人自尽的可疑之处。”
“这钦差到底是什么来头。”
“济国公周洛，历代济国公都是我大虔皇帝的宠臣，这位自然也不例外。作为‘都府七贵’之一，济国公府势力庞大，于神都、司隶府盘根错节，他来离郡，说实话，有些掉份。”
“那这到底是为什么？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你不清楚，难道我就清楚了？这些东西，看来是轮不到我操心了，我啊，就安安心心地在这宕城当当父母官。欸，不对。”
“什么不对？”
“他是不是没把石家人记账的册子还给我？”
与此同时，城外，钦差车驾中。
侍从在一边向仔细翻看着石家账本的周洛开口。
“大人，这东西，不还给县府？”
“你，不该问的别问啊。”
周洛看似斥责，语气却不带几分严厉。
“那大人，那石家人到底为什么自杀？”
“不知道。”
“噗。”
侍从将还没咽下去的茶水喷了出来。
被喷了一脸的周洛正了正身，一脸无奈。
“干什么干什么。脸脏了可以再擦，你要是把这册子和陛下御赐的蟒袍弄脏了，九个脑袋不够你砍的。”
“嘿嘿，抱歉大人，我给你擦擦。欸大人，不知道石家人怎么会自杀，那您为啥那么定罪啊？”
“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才要那么定罪啊。”
“啊？为毛啊？”
“闭嘴！”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