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幻梦
“父亲！可有破局之法？”
“狂儿，先不说我们本就是泥菩萨过河，就算可以伸一把手，我又怎能为了你一己私欲去冒这众人生死安危的风险？”
……
“老爷，少爷要是知道……”
“你老爷我不是万能的，不是那天上的神仙，今天东家狗死了我感伤一下，明天西家的猫摔断个腿我扶一把，那我还活不活了？”
“可是少爷那边怎么办？”
“先带回祖宅那边圈禁起来，没办法，我没办法插手，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再读些圣贤书，就会懂得君子不救。”
……
老人一口一口地拿着烟杆，止不住的叹息。目光担忧地看向森林那边。旁边的青年将手放在老人肩膀上，几番欲言又止。
……
张俭看着自己的魂魄在半空中高速移动，再无其他。他的大脑不断抽痛，他不断地抽气想要缓解，他想伸出双手抱住头部，却发现没有反应，低头一看竟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双手了。他张口，他害怕这魂魄一去不归。
他发不出任何声音，旁边没有任何人，昏暗的世界里没有任何生灵，周遭的一切都在变得虚幻，一切的一切仿佛与他无关，时间慢慢地抹除他存在的痕迹，魂魄不断远去，他只能驻足在原地。
若是没有脑海传来深入骨髓般的疼痛，他还以为这都是幻觉，或者他已经死亡。
可是没有，除了淡淡的窒息感，只有疼痛围绕着他，围绕一个九岁的少年。
那小小虚弱的灵魂如风中残烛，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可又不像少年，因为在魂魄隐隐消散中，魂魄突然转头看向少年，似有感应，少年咬牙抬头看向魂魄，察觉到魂魄双眼泛着金光。
除了双目金光点点，剩下整个魂魄都在扭曲，慢慢消散。
少年张大了嘴，他用力吸气、怒喊、咆哮、嘶吼，可结果没有任何改变，少年身体也渐渐没有了力气，就像他的魂魄一样，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吹散了。
少年疼得想要落泪，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他不记得去书院的事，仿佛此时和那时是两个世界。
又或者说是两条时间线。
少年忍住落泪的欲望，哪怕双眼已经浸湿，仿佛一用力泪珠就会像阴天乌云坠下的雨滴。
人们总说，未知的一切都是可怕的，这种感觉同样环绕在少年心头，像死神手里的镰刀，一下一下地划着少年的身魂，每次抽离灵魂却又不至于直接死亡，让他充分感受疼痛。
少年终于被恐惧压垮，他落下泪来。
他听过镇子里的老人说，人死之前会回忆起每一件印象深刻的事，就像走马灯一样，一幕幕可能已经记不起来的事，数十年的事，围绕在将死之人脑海里。
少年没见过走马灯，甚至不知道是哪三个字，但他感觉，现在好像。
他看到刚出生时，父母模糊的脸下欣喜的心情和激动的言语。
他看到哥哥装起严肃时的训斥，和逗弄他时的笑容。
他看到这一路逃跑所有人的恶意，和所经历的苦痛。
他看到陈姓老人慈祥的面庞，对他伸出手背后的璀璨阳光。
他看到张老头每天给他做的饭菜，每次酒醉后的嘀咕不休。
他看到沈老头对他的教导，对他嘴硬心软的叮嘱。
他看到张老头儿子对他的厌恶，对他言语和身体上的攻击。
他看到那个小女孩对他甜甜的笑，缠在他身边开心地问东问西。
他看到大哥二哥伸出的援手和酒醉时摸不到头脑的言语和行为。
他好像真的要沦陷在这无声无息的回忆里，他意识不断模糊，呼吸慢慢弱了下去。
他最后只想着。
我只是想要活着，怎么这般困难？我出生下来又做错什么了？
……
大脑好像停止了疼痛，是真是假少年已经难以分辨，也可能是他已经适应这样的痛苦。
他再度用尽全力睁开双眼，却发现黑暗的某处传来一抹光亮，他又抑制不住地呼吸急促，仿佛落水者抓住一根飘来的树枝，上面搭载着求生的机会与希望。
少年就这样等啊等，等啊等。
他没有力气转身或者行动，在他所目力不及的是，犹如一阵海市蜃楼的魂魄，开始下坠，落到他的身上。
时间慢慢过着，魂魄一点点回到少年小小的身体，昏暗世界的黎明曙光仿佛一分分地变强，他甚至觉得这抹光线刺眼，想要闭目等待。
但他抑制住这个感觉，他还在看着那抹光亮，直到时间缓缓流逝，就在他脑海里已经想不到任何的时候。
犹如东方旭日初升，远方一边出现一团光亮，可能是突然出现，也可能是慢慢积攒，但终于爆发出蓬勃生机，这既是昏暗的光明，也是少年的希望！
少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光亮，哪怕泪水已经流干，干涸在脸上痒痒地，他也没有在意，若是在意，他该发现可以艰难地用手去擦掉泪痕了。
他的五感正在缓缓回归，少年就像是一截被烧黑的树墩，虽然满身伤痕，却仍存有一线生机！
少年急促地呼吸着，太阳已经升至半空，这时的光亮已经不能被少年目视，少年闭上双眼，仍旧找寻着太阳的方向，一点点飘向光源。
少年放声大笑着，咆哮着，却又哀嚎着，很快他停止了一切行为，看着自己和光亮越来越近。
他没有怀疑，就像这一切都是他在发着光。
他没有畏惧，就像这一切与他的命连一起。
他没有躲闪，就像这一切是他梦寐以求的。
他就这样一点点飘向了直至最高点的光亮，那阵光即便他闭着眼也觉得炫目，他却突然睁开眼，暗淡的金瞳犹如漩涡一般将这无尽的光亮吸收进眼睛里。
他察觉到疼痛但并没有停止，周围又开始变得昏暗，当一切又归于被死亡气息笼罩时的那刻，少年猛地睁开双眼！
这目光宛若贯穿岁月的神剑，刺痛着每一个光阴中窥视的伟岸存在。
只听得见“咔嚓”作响，一切昏暗应声而碎，伴随着金光与碎暗，少年一滴滴血泪落在地上，泛着淡淡金光。
此刻正是——
潜龙年岁沉于渊，何日登天搅风云？
待到天地终难缚，龙啸九州镇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