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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药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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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淳全然没有语出惊人的自觉,自顾自幽幽地叹了口气,细细的眉头秀气地蹙起,“堂哥,不瞒你说,今天那几副药啊,是给我大姐姐抓的。”

    满屋子的人一惊又一惊,连两个最稳重懂规矩的婶子都感觉脑仁痒痒的。

    她们知道,按照常理来说,现在应该出面压一下二小姐的话头,起码是不该叫她把家里头的事继续往外抖搂了。

    可就她们自己来说么…她们又实在很想听下去。

    雇养在府里做事的人,又不出去做工,能接触的人不多,要拾掇些风雅有趣味的爱好,又没那个闲钱闲工夫。

    那最好玩的,其实就是耍嘴皮子扯白淡了,三五一堆胡天侃地的。也别说什么长舌妇不长舌妇,日子淡巴到那个份上,男的女的都一样,都爱扯几句家长里短,一天里最高兴的时候保不齐就是发现自己是知道小道消息最多的人的时候,

    二小姐平素里和大小姐走得挺近,真要有点什么事,她们这些佣人不知道的,二小姐肯定知道。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诱惑。

    而且说了,倒也不严重,她们可以听完了再打个哈哈遮掩过去嘛!反正二小姐才多大点人,小孩子说几句胡话也不打紧。

    两位婶子心照不宣地把嘴一闭,几个小丫头瞪大眼睛竖起耳朵洗耳恭听。

    苏嘉文更是喜不自胜。

    好了,这下好了,意外之喜了!

    本来只想套点儿许馥宾,没想到还附赠一个小的!

    他差点就真笑出声了。

    好歹及时地压住,他没露声色,只往脸上的担忧里又多添了点惊讶,“是大妹妹病了?不知是什么病,怎不好好请个大夫呢?”

    如今的刘知樵在姑苏声名未显,在苏嘉文眼里大概还是个野鸡大夫。

    苏淳却不深说,只道:“估计是流年不利,近些个母亲和大姐姐一道不爽利,病倒不是大病,就是折磨人,这毛病一犯起来,头疼得成宿成宿睡不着觉呢。母亲倒是还好,但大姐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如今也到了议婚的年纪了,这病又是个既病不死又难治得好的,若是正经延请大夫看起来,这消息传扬出去,哪里还讲得到好亲事呀?”

    这话要是给苏浓听见,她非得给怄死不可。

    而且苏淳这话里,用上了点心眼,她说到最后几句,故意让自己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劲,似乎不胜窃喜,遮掩不住似的。

    苏嘉文一听就懂了。

    苏家好歹也是有名有谱的大户人家,对子女基本的教养是有的。苏淳虽是年纪小了些,到底也非真正的稚子幼童,不可能真的嘴上没把门。

    这是平时没出说,如今借着自己这一问,顺水推舟把她嫡母嫡姐的私事拿出来取笑。

    苏嘉文家里头也有几个妹妹,这种把戏他是见过的。看来这姐妹俩私底下关系其实不睦,许夫人这个当家嫡母做得也不够大度,让苏淳生了心思了。

    那倒是方便了他坐收渔利。这个二妹妹,可得好好用一用。

    苏嘉文这一下是关切得无与伦比,“讳疾忌医怎么能行?大妹妹如今年纪轻,有什么病都好治,府里头什么也不缺,慢慢将养着总是会好起来的,何愁不好嫁呢?反是这么一拖,恐成痼疾啊!”

    “是说呢,我也这么觉得,奈何大姐姐不肯呀。”苏淳继续装着那副沾沾自喜又刻意忍着的样子,“我今天还看着她犯病了呢,头疼得都起不来身,正好雨又小了一会儿,我赶紧出门去寻寻大夫给她抓点药吃,成天喝那天麻炖汤有什么用呀,是药三分毒,万一不对症,岂不是越吃越坏!”

    满屋子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月夜沏好了茶都不知道该不该上。

    苏淳越说越起劲似的,当即又把疏影喊了过来,“疏影,今天给大姐姐抓的药,要你煎上的,你煎上了没有?我可赶着晚饭那会儿给大姐姐送去呢。也真是的,比我还大的人,净拿自个儿身子胡闹,婚事哪有治病要紧呀?”

    她这番话的语气神色,与平常迥异,活脱脱变了个人似的,疏影差点都要以为她中邪了,但转念一想,又默默把话压回去,“我才想着去呢,堂少爷来了,我这就去把药煎上。”

    苏嘉文目送着疏影离开,越想越觉得这姐妹二人的关系有撬头。正经担心自家姐妹,那就该秘密请个大夫来瞧瞧,再不济寻点民间常用的偏方也是好的。哪有跑到个小药铺子里随便找个大夫隔空看诊的?

    苏淳这碗药哪里是送去给人治病的,分明是送去给人添堵的!

    尤嫌他不信似的,苏淳颇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话里话外就要拉着苏嘉文一道去把这堵给苏浓添了,“正好嘉文堂哥来了,你高低也是个兄长,你的话呀肯定比我这个当妹妹的好用,今晚上父亲肯定得留你吃晚饭,咱们饭吃好了,药肯定也煎好了。到时候呀,你就跟我一道把药给大姐姐送了,你看着,她肯定喝!”

    苏淳这回是豁出去了,要为了治病这事算计一把苏浓。她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示弱,尤其是跟她有点过节的人。要是连苏嘉文都知道她生病的事了,那她还装个什么?

    不仅不讳疾忌医,还得为了显示自己的坦然,当场把药给干了!

    怀揣着这点把握,苏淳还真就说动了苏嘉文。当然后者是心怀鬼胎的,他只想要近距离观察一下这对姐妹的关系,以及这种关系在今后为他所用的可能性。至于其中可能得罪到那位素未谋面的苏大小姐的事,他只是在脑中略微一过就撇开了,像是拿个调羹拨掉汤碗上的油,轻飘飘的不费什么力气。

    毕竟那只是个闺阁女子而已,得罪了又能怎么样呢?说不定哄哄也就好了。

    他揣着这种想法,在主院来人请的时候,和苏淳一起去了饭厅。等到人齐,加上他居然也只有四个。老夫人年事已高,腿脚不便,住在个比较僻静的院子将养,是从不出现在这张饭桌上的。许馥宾纵使脸色很臭,到底也还是在了。不在的竟是苏浓。

    对于苏淳来说,这事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苏浓不待见苏嘉文就足够让她甩脸子不露面,更何况她今天还犯病了,这会儿只怕正难受着。

    对于这个大女儿的做派,苏炳坤从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馥宾也懒得总是去寻别人晦气,也没说什么,这一家子静默的态度却叫苏嘉文对苏浓愈发好奇,他想尽快见一见这个苏大小姐,但又因为对情况的无把握,而略微迟疑。

    无论他迟疑还是果决,吃饭总归是一件可以既迟疑又果决的事。桌面在经历短暂的静默过后,忽然随着苏炳坤和苏嘉文一唱一和式的宾主尽欢破了冰。像是某种诡异的戏码。

    按照苏炳坤的性格,这一顿饭必然是可以配着酒吃很久,直到他和苏嘉文两个人都开始不省人事。只不过苏嘉文心中揣着事,又有戒备之心,食之无味,酒更不敢多喝,只推脱了几句不胜酒力,这个环节也就揭过了。

    苏炳坤虽不尽兴,倒也没什么不高兴,他说不定还觉得苏嘉文洁身自好,是苏家子弟的典范,甚至于他自己如果有个儿子,都得拉出来照着苏嘉文学两眼的程度。

    但他要是真有了儿子,还能不能看上苏嘉文倒也是两说。他这个人的宽容和刻薄都是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

    等他们爷俩吃得差不多,苏淳用帕子按了按唇角,笑吟吟道:“父亲,我拣几个菜给大姐姐送去,连天的下雨,她估计是胃口不好,窝在院里不吃饭呢。”

    苏炳坤不管这些小事,随意摆摆手,“你去厨房拣几个新鲜的给她。”

    苏淳乖巧地点了点头,从饭桌上退下来,苏嘉文也顺水推舟说想去拜会一下大妹妹,两人正要走,一直神色不豫的许馥宾忽然冷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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