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见面
这药铺掌柜自然不知道苏淳心中的百转千回，他乐得做些无本好事，一听苏淳这么说，立马乐道：“这可太好了！我瞧那公子气宇不凡，和小姐这通身气度相得益彰，说不定您二位真是本家呢！若能在我这小店里头认了亲，那可真叫我这儿蓬荜生辉呀。”
苏淳自与这掌柜客气了两句不提。很快有人掀了帘子进来，苏淳抬眼一看，是个荆钗布裙的妇人，看着很是有些年纪了，脸上没什么表情，捧了一碗热水进来放在苏淳面前，“老刘昨晚看医术睡晚了，现在还在午觉，小姐先等一会儿，或者回家去吧，明天再来也一样的。”
苏淳看了那碗热水一眼，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门外又传来一声，“慢着！”
一个老头紧随其后掀了门帘进来，“病情如灾情，岂能稍待！病人症结不同，也未必都能喝热水。你快快回去陪着兰兰休息，诊堂的事不用你操心。”
妇人依旧没什么表情，端起水碗走了，掌柜的乐呵呵打圆场，“叔母这不是心疼您吗？她也不懂这些，来来来，叔父您快坐。”
掌柜的热情地给那老头拉了凳子，让对方坐在苏淳对面的诊位上。
进来的这老头正是苏淳要找的那位大夫，刘知樵。约莫六十岁的年纪，干巴巴的一个小老头，头发花白，精神头倒是很好，进门的时候还在套衣服，可见是刚午睡起身，衣服都没披好就来了。
这言行举止和样貌，都跟苏淳前世见到的差不多。包括刚才那位妇人，苏淳也依稀有些印象，是刘知樵的发妻，名字不清楚，没听人提过。
他二人少年结发，育有一个老来女，只不过苏淳并没见过，应该就是方才刘知樵口中说的兰兰。
苏淳默默把这些事整合了一遍，在心里慢慢把刘知樵这一家子的底细填充起来。掌柜的搬完了凳子便十分识相得出去了，苏淳笑了笑，道：“没想到打扰了刘大夫休息，真是不好意思。我是来为旁人问病的，并非自己要治。”
外头连天地下雨，天色昏暗，刘知樵借着油灯的光先是把苏淳看了几眼，确认她看起来不像是有病的，这才铺开纸，“人没来？那你说吧，说得越细越好。”
这是刘知樵的习惯，记录医案巨细靡遗，便是病人不到，也要先把病情概略梳理出来。
苏淳把自己观察到的苏浓的症状细细说了一遍，最后道：“她近日来开始吃用天麻炖的补汤，似乎是吃了以后会好受一些。”
刘知樵奋笔疾书之余抬头发问：“补汤，具体是拿天麻和什么同炖？”
“一般是炖乳鸽，有时早上会用天麻炖出来的汤煨鸡蛋，天麻炖羊肝也吃过。”
“嗯……”
刘知樵就这么沉吟一声，也不说话了，继续在他那张纸上写，苏淳等了一会儿，他才道：“既然她无论如何不肯过来诊脉，我也只能先开个求稳妥的方子，你前头抓了药回去让她慢慢喝着，补汤就先不要吃了，用药期间，饮食清淡为上。不过这病拖不得，如今仗着年轻硬撑，今后必定不好收场，既是一家人，你也要多劝劝，早日让她来就诊才是正途。”
刘知樵一边说着，一边已是换了张纸把方子开好了，这也是他高明的地方，光是听旁人口述几句，就敢开方，而且还能在保证方子对症有用的同时，有把握不会让那个素未谋面的病人因为吃错药而受到损伤。这番辩证配伍的功力不可谓不深。
疏影接过药方，苏淳便同他道谢告辞，到前头去付钱抓药，路过院中的时候，没再看见苏嘉文，掌柜的倒是等着他们。见苏淳出来了便笑呵呵迎上来，“同小姐您说一声，苏公子被我请去前头等着了，您这方子开好了？嗳，给我吧，我去给您把药抓了，您同苏公子慢慢说话。”
苏淳道了句谢，由他再次打起通往前间的那一道门帘，正好能从门帘撩起的一角里看见苏嘉文正襟危坐的侧影。那是样貌十分端正的一个人。
苏淳从门帘中出去，含笑叫了他一声，“苏公子。”
他们的说话声和脚步声，苏嘉文其实早就听到了，但他直等到苏淳开口才转头，好似这才注意到她似的，立刻起身拱手，“苏姑娘…”
他开口时略有些犹疑，因为两个人都姓苏，这么互相一称呼，似乎哪里怪怪的。这一声“苏姑娘”出口，两个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笑出声来。这一笑，把苏嘉文的戒心笑去大半。
嗯…看来只是个心无城府的小丫头而已。也是，这点年纪能有什么好防备的呢？倒是自己初来异乡，有些多心了。
他哪里知道苏淳现在壳子里装着的那个魂，比他还要大几岁。
不仅如此，那还是个经历过千番算计、百般磋磨的主。和她装？装去吧，早晚装进阴沟里。上辈子跟她打的可是苏浓。
苏浓是没到二十岁就有能耐把他一家扫地出门的狠角色。
苏淳眨了眨眼，扮出几分少女特有的俏皮，看起来有些好奇又有些赧然，“方才听掌柜的说起苏公子来姑苏的用意，一看你我二人是同姓，家父又确实在外地有做文生的兄弟，是以冒昧求掌柜引见，问一问，苏公子要找的那位亲戚是叫什么名？没准我们真是一家人呢。”
这还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苏嘉文早已暗暗打量过她，这小丫头尚未长开，但肤白胜雪、杏眼樱唇，是常年娇养出的美人胚子，一身钗环衣裙无不精巧贵重，身边跟着的那个侍女也打扮不俗。这显然是富户出身的女子。
说不定，还真就是他伯父的女儿，哪怕不是也没关系，大户人家出身的人，多结交一两个总是好的。
他本就不错的脸色立时更好了些。
“我与姑娘有同姓之谊，即便不是一家人，萍水相逢仍是莫大缘分。我此次来姑苏要寻的是自家伯父，姓苏，名讳炳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