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鹿羊失虎豹，怎可速狂风？
伤病看护房内，除了五人外，还有一位医师和一位等着被指派任务的护士。
自下水后，大概过了两个小时
辛夷不久前因为开枪杀了寻天中人而被带去了当地的寻天殿。
程功影躺在床上，身体上的血色恢复了大半，面色看起来也不算太差。
谭秋合吃了些干竹叶包裹的药粉，很快便恢复原初，她现在正坐在床边的软垫椅子上。
柏远见和陆曼曼则是站在一旁。
这时，柏远见莫名笑了一声，被谭秋合注意到。
“你没事吧？”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才对，我能有什么事儿。”
“你在笑！”
柏远见瞄了一眼谭秋合，又笑了一笑。
“没有，就是觉着，这才刚以寻宝人的身份来到曼湖，还没看到你们所说的什么妖怪啊、怪物的，自己人就打了起来，感觉有点好笑。”
谭秋合迟疑了片刻，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她长吸一口气，依旧是温声细语道，“你们才入宝局没多久，有很多关于寻天里里外外的情况你们都还未了解。其实寻天就像是大多数的党派一样，在同一战线上，摆在明面上的目标是一致的，但背地里总有一部分人会谋取私利。心气格之所以空空如也，也是因为有许多寻天分支私占灵宝，不愿交于寻天局。”
“所以我们这些寻宝人去寻宝，又有什么意义呢？党的内部都没整治好，如何取得伟大胜利？当宝局中人的生命都存在威胁的时候，谁还会替宝局办事？”，柏远见插嘴道。
“所以寻天中才会有猎宝人出面‘除杂’，猎宝人，猎的不是宝贝，而是人。”
“猎宝第一人都躺下了，最高法院都休庭了，谁还能去‘除杂’？”，柏远见将头摆向陆曼曼，“她吗？”
站在一旁的陆曼曼无辜躺枪，不过她此刻的表情开始有些不对起来，看上去有几分慌张。
柏远见在和谭秋合的话语中没有什么太强烈的情感，只是有些讽刺的意思，这讽刺对事不对人。
“谁说我是第一？”，这时躺在床上的程功影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那还能有谁？”
“只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罢了，现在的年轻人，各个都是人才，我撑死也就排的上个中等名号。我们组织里，比那个死人妖厉害的多了去了。”，他清了清喉咙，吐字清晰了起来。
柏远见听后有些意外，但他还想试探出一些什么。
“所以你们讨好我，是为了让我加入你们？那假如，我不是先遇到的你们，而是刚刚那个死人那个薛木通站在他们的角度，是不是你们才是那个部分谋取私利的寻天分支？”
(【我们才不需要讨好你】柏远见以为他们会以这一句开头，但谭秋合的回答，让他属实意外。)
“我从出生那天起，就已经是寻宝人了。作为寻天的一员，我有义务尽可能的招揽新人，也有义务劝阻新人不要走入歧途，不要做对寻天宝局不利的事情。再者，寻天宝局填满心气格本就是为了以自毁的形式来填补时空缝隙，从而阻止怪物侵袭人间。”
她仔细观察着柏远见的眼神，接着说道，“而且心气格中的宝物，不仅仅只是在价格上昂贵，它们更是有毁天灭地的能力，若是落入心怀不轨的人手上，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我绝不是为了讨好你，诱骗你替我们做事。”，谭秋合面色有些不自然，她顿了顿，又张口道，“其实在火车上遇到你时，我就发现了，我对你的感觉很不一样。就是那种心里很舒服的感觉，有滋有味的，我对别人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所以曼曼和我换位置的时候我一直都是不情愿的！”
“所以我才邀请你你们去的我家。至于加入我们组织，我留给你的一直都是一个选项——加入，或是不加入。”，谭秋合注意到一旁的陆曼曼。
柏远见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就站在那，听着谭秋合说了整整十分钟。
陆曼曼更是，从进屋之后，她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这次说完，谭秋合停了很久，她一脸委屈的看着柏远见，像是在索要回复。
“那我选不加入！”，柏远见果断回复道。
“好吧”，谭秋合显然有些失落，她此刻看上去像是个没吃到糖果的小女孩，低着头，紧抿着嘴。
“所以我要加入薛木通那边！”
“什么！！？？”，站在一旁的陆曼曼竟然最先张开大口，叫道。
躺在床上的程功影早已经坐起身，他一脸震惊的盯着柏远见。
谭秋合也是！
“啧啧啧，刚刚站边上不说话，现在又来鬼叫！”，柏远见歪头斜了一眼陆曼曼。
“你真的要去他们那边吗？”，谭秋合抬头望着柏远见，有些伤心地说道。
“今天不去，今天晚上还得回你家的那个大别墅住！”，柏远见完全变了一张脸。
谭秋合有些疑惑，她再问了一遍，“所以你之后，真的要去加入薛木通吗？”
“肯定要去的啊，去当‘卧底’！”
听到卧底二字后，看护房内的众人放下心来。
尤其是谭秋合和程功影二人，他们清楚了柏远见在那个选项中，选择的是“加入”。
程功影又躺回了被窝。
屋子里的空气突然就变得通畅起来。
常带着的那抹微笑重现在谭秋合脸上，但她还是担心的问向柏远见，“你有信心吗？”
“没有，所以我打算带你一起去！”
“我也去！”，陆曼曼举着小手，有意的压制住了说话的音量。
“随你！”。
柏远见四处张望着屋内，似乎发现少了什么。
“辛夷那小子，不会有事儿吧。”
“只是被带去调查了，应该不会有事。”，谭秋合看起来不像是太放心的样子，又补充道，“他又没做错什么！”
“不过他那脑袋还真是奇特，子弹打不穿薛木通，就去打后面的小马仔，”，提到薛木通，他还想再问一句，“薛木通到底是什么人，他刀枪不入是因为他的异能吗？”
谭秋合转头看向半躺在白布床上的程功影，柏远见也顺其视线看向白布床头。
“我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会变成这副模样，也许是他二十二年前自愿入宝局‘闭关’的缘故吧。”，程功影扭肩挺了挺，用受伤不算严重的左臂撑着，艰难的向床头靠起身，他接着说道，“那时他和我一样都是猎宝人，我们没事的时候都喜欢相互切磋，但他从没赢过我。我那时也年轻气盛啊，怎么会让着他！”
“之后他不知道听了谁的意见，偷偷跑去了寻天殿‘找关系’，说是找到了全殿最厉害的古代武打手，要带着他闭关。”
“没想到一闭关就是二十多年，现在看来，他倒还算有一番成就。就是样子嘛，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二十年前我就听他说要加入化纤局，以为他当时是说着玩，没想到他现在还真去了！”，程功影还不打算停，大声叹了口气接着道，“唉！想当年，我和他几乎是数一数二的猎宝人，他也是唯一能与我对上手的人了。”
“但鹿羊失虎豹，怎可速狂风？自薛木通被送入寻天宝局之中起，我也因没有势均力敌的对手，就像亡国城镇一般，日益衰弱。”
他还在讲！依旧是以叹气开头，“唉！要是,”
站在一旁陆曼曼听的那是一个津津有味，可柏远见早已经不耐烦了，他听了这么久，抓住的关键点也就那么几个:
【闭关】、【化纤局】，还有一句【鹿羊失虎豹，怎可速狂风。】【？！这是他临场发挥的嘛，有点通顺哇！】。
【他们寻天宝局的人都很能说啊！但是！我不喜欢听猛男讲话！】
终于，柏远见还是打断了程功影，他先是小心的试探着，“其实那个后面的，没有说下去的必要。”。
他又接着打趣道，“程叔，不做猎宝人之后，有考虑写个小说吗？我敢保证，你的故事，绝对精彩！”
“”
。。。
今天像是什么也没做，光挨打了。
好在挨打前吃饱了。
柏远见、谭秋合、陆曼曼三人乘坐着圆皮艇浮出了湖面。
谭秋合按下按钮，圆皮艇缓缓变作了船状。
三人从皮艇中探出头，整齐划一的抬起头，凝望着明月。
夜间的曼湖在月光的照射下，顶着一层洁白的雪，好似北方的冰湖。
依靠着皮艇底部的旋桨，三人毫不费力的上了岸。
没停步，他们漫步在花丛中，朝吉普车走去。
这里的月亮是白色的。
它不仅会装饰湖面，更是会点缀花草。
这不由得让几人联想到春江花夜月里的那两句诗。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
三人上了车，依旧是谭秋合握着方向盘。
“所以你们都不会开车？都没有驾照吗？”，谭秋合注视前方，观察着路况。
“我有，但是拿到了之后就没开过了。”，陆曼曼将座椅往后靠，躺在上边伸着懒，“每次一开车我就会很紧张，还是躺着舒服哇！”
“那远见呢？”
“我啊我都开不到车学什么驾照。”
几人聊着聊着，就把车开到了集市街区。
这里的行人很多，车也只能开的很慢，四处都是灯光。
在这里，你好像根本看不到路边摊，就算有，也装修的无比精致。
就比如那个房车式的章鱼烧店面，五颜六色的，上边还贴满了卡通贴片。
柏远见肚子有些打鼓，他向谭秋合问道“家里有饭吗？”
“没有，我下午给阿姨发过消息了，让她早些回去，不用给我们做晚饭。”，谭秋合将车停在路边，敏捷的褪去安全带，打开门下了车去，“所以我们在外边吃吧！”。
谭秋合关上前车门，又快步上前把后车门打了开。
柏远见有些受宠若惊，他迅速下车关上了车门。
街边的商铺琳琅满目，在夜间，无不装置着夺人眼球的散射灯。
“仙溪五骨面。”，“百芬酒熏肠”，柏远见抬头看了看两家连着的店面，念了出来。
光看店名就能让人自卑的不敢进。
柏远见也是无所谓了，他不再考虑组织是否报销的问题。反正他此刻身无分文，要掏钱也掏不出一分。
【这两家店看起来都好吃得很。要不然】
“我决定了！我们吃这家，回头再打包那家。”，他看向谭秋合，似乎在等她答应。
毕竟三人中只有她不把钱当钱！
谭秋合点了点头，“可以。”
刚走进那家“仙溪五骨面”店门，一股浓郁鲜香的味道直冲几人的鼻腔。
店门是紧闭的，就像是有意将这香味压缩在室内。
柏远见直起身，靠着墙边坐了下，手里还在把玩着一双透明绿色的筷子。
透明绿这种颜色很怪，它能让这双筷子看起来像是在发光。
墙面上时钟的分针恰好转了一大格。
服务员小心翼翼的将面一碗一碗的端上桌。
相比于牛肉火锅，这碗面的分量实在是足。
柏远见将其中一碗拖在自己面前，把筷子戳进面里搅了搅，拌匀了调料。他深吸一口气，随后大口大口的把面往嘴里送。
另两人学着模样拌了拌面，但奈何嘴巴太小，只能一小束一小束的将面咬断，再吞咽。
吃完后，他们跟着柏远见去隔壁取了那份打包好的酒熏肠，踏上了回家了路程。
当然，钱依旧是谭秋合付的，但看几人的架势，好像柏远见才是“东家”。
夜里九点整，三人又回到了谭秋合家的大宅院。
他们走向二楼的客厅坐了下。
“爱弗瑞德鬼洋楼是个什么地方？”，柏远见刚坐下就问道。
“乌山脚下的荒废礼仪楼。”，谭秋合端起水杯抿了一小口，接着说“据说是外国人出资建造的一栋会议楼，大概是用来和国人一同聚会的吧。但其内部有什么勾当目前没听说过有人知晓。”
“闹鬼吗？”
“也许吧。近些年来没人敢去，它早在十年之前就被寻天列为‘高危寻宝点’。”
“所以其中一定有宝物吗？”，柏远见接着问。
“大概率会有的，寻宝人靠近那块地区的时候，手镯都会有微妙的反应。”
“我去的话，能寻到宝贝的概率是多少？”
“不知道，组织还没对你做过感应分析。不过那地太过危险，不建议你去。”
“有多危险？”
“十年来，进去过里边的寻宝人，没一个能活着出来的！”
“那不去了！”，柏远见说罢，立刻站起身往浴室走去。
他就像是个小孩。
别人说的话还没完全通过大脑，他的答案就可以脱口而出。
夜晚，三人各自回了房。
柏远见关上了房间内的灯，平躺在床上。
房间内极度黑暗，那种分不清楚自己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的黑暗。
于是他起身拉开窗帘，又躺回床上。
入眠前的一刻，人总是会胡思乱想的。
他看着天上繁星，竟然能看到其中一颗星在群星中移动。
群星的排布也是十分规律的。
像是迷宫！
而那颗星移动的轨迹就是在迷宫之中！
柏远见以为是困了所出现的幻觉，没太过在意，随后转身闭上了眼，瞬间睡死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