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七日朝(一)
〈此章节主讲柏千所在的下界,亦称太盛平洲。〉
下界又称太盛平洲,但绝不太平,这份不太平或是种族间的,或许是同类间的。
太盛平洲有一处极其极其凶险之地,乃天下最高山——黑山。
那山奇特,只是远远的望着,路人便无不感慨。
渔樵近此慌逃走,顾妖王之眼,腥红可比朱砂月,抚四周之风,尖刺犹如匕刀锋。
一天上仙人下凡来此绝地,欲游历十日,却不知其凶险,无奈,但与妖魔邪兽苦战,不敌。十日过,群妖逼其困山顶,濒死之际,尽余力,刻诗于通天石碑。
其诗曰:
月下乌云藏峰谷,毒虫蛇蟒吞山虎。
江上绿波簇鬼火,林中白雾阵妖风。
扑鼻遮眼迷人瘴,锥骨蚀体锁神魂。
邪兽轻鸣镇天地,仙魔亦要藏洞中。
。。。
。。。
柏千穿过了那道巨大且发着闪闪星光的大门,见到眼前的场景后,不受控制的放慢脚步。
门后是一片漆黑、深邃的无尽空间,但又有着零散的光源,像是踏入夜晚的星空一样。
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心中倒也没有畏惧,只是有些好奇。
刚走没几步,正上空突然出现一个在运动中的黑洞,强大的吸引力让柏千无法挣脱。
被吸入的一霎那,柏千便失去了意识,他的肉体毫无抵抗地随着黑洞中的暗流以超越自然认知的速度移动。
果然,速度达到极致便能超越时空。
从寻天宝局落下的柏千瞬间出现在另一个世界,也许是另一个时空。
他自天空而下,朝着月下一处山顶内凹的谷中,如流星般射去。
而这内凹山谷,便是黑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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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界皇宫,李天命当政。
皇宫所在地名叫“归遂”。
在八十年前,李天命还是个被支到偏远边境的小小王爷。此人极其骁勇,一骑当千,他日日都要乘马前往境外的北河外军木城前叫嚣,无一败绩。
日而久之,不知怎的,他竟能混入木城内部,将云和王取而代之,其麾下如此便多了百万大军。
而李天命执权的第一时间,就将这百万雄狮改名为和云北军,骑兵则称为和云铁骑。
百万大军九万骑,没多久,李天命就带兵横渡洪江,直取归遂。
这人还极异,活了一百多年,不老不死,人们暗里都称他为“妖皇”,至今无一人敢当面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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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夜,李天命在殿外设下全国大宴迎下界天人。文武百官、天下术士、江湖武者,无论职位高低,无论功力高深,皆群聚莲池,对月把酒当歌。
望天月,等天人。
就在众人言谈甚欢之时,突然天空异象,竟出现片刻的夜里白日。
乌云飘散,那充满血色的盘月缓缓的向上直升。
月光照射的正下方,一断尾黄狐在林中飞速奔跑着,它跳在树枝上,又从树枝上跳向红月,在半空中飞升化作一缕人形灵魂体。
那灵魂体恰巧不巧的附在从月心处落下的柏千身上,与柏千的肉体如流星般朝下而坠。
一声轰隆巨响,地上出现一如陨石坑状的大洞,深洞的中心站着一少年,像是失了心智。他睁开双眼,竟看不见瞳体,整个眼眶内都是血红色。
他仰天大吼,声音可震破天际。
断尾灵狐不像凡物,他附在柏千体内,腾空而起,朝尖谷上空飞去。
顿时山崩地裂,谷中徐徐出现一与山同体的妖怪,它便是妖王。
妖王望着眼前那只身形比他小着数万倍的柏千,伸出巨手朝其拍去,却没想到这如蝼蚁般大小的人竟能抵挡得住。
柏千踏着巨妖的头颅凌空而起,不知向他施展了什么法术,疼得妖王嗷呜直叫。
妖王有些吃惊,随即化身为人形,悬在空中与柏千对峙着。
先是战了几百回合,其间打得有来有回,不分上下。
“世间竟有如此厉害的东西,你是个什么?”,妖王开口道,声音与常人无异。
被黄狐附体的柏千闻声,只是在原地摇晃着头,没开口答应。
妖王没得到回应,以为自己被其小看,随即使出浑身解数,冲向柏千。
黄狐见妖王运出全身力气,不敢怠懈,只得离体,燃烧往生气血,欲与妖王同归于尽。
两者相撞于半空,巨大的威力如同冲击波似的变得有型,它散向四周,将周边无论花草,无论树石,都给震得粉碎,只有柏千依旧悬在半空中,昏迷不醒。
终于,妖王不敌坠落在地,而黄狐也被震回柏千体内,仅存下一丝神魂。
黄狐凭借着余力,控制着柏千走向妖王的尸身,用尖石块破开其腔,从中掏出妖丹吞下,随即倒地不起,昏死过去。
而远在皇城的众人,都亲眼目睹了“天人斩妖王”的景象。
皇帝李天命观后立即散席,命神行境界高手传令,遣九万和云铁骑连夜赶往黑山迎天人入宫。并设下万金重赏,引天下高手抵黑山谷诛妖兽。
但尽管奖赏颇高,愿意前去的高手也寥寥无几。九万和云铁骑也只是守在黑山林下,以免白送了性命。
“天人与妖王一战之后耗力颇多,恐怕很难活着下山。”,丞相之子温蔽向皇帝道。
“小妖而已,近不了仙人之身。”
“是。”
温蔽退下。
皇帝起身高声道,“助我人族仙人已下凡,提手即可诛妖王,请群臣皆坐殿内,此夜无眠,与朕同待仙人归。”
说罢,李天命望着黑山之向,酌酒不停。
。。。
黑山谷,谷下清池,
已过去数个时辰,天色逐渐蒙亮。
但腥红的月色依旧没有褪去!
柏千醒来,身上却无一处伤痕,他挺身而起,竟还能感到身上多了不少气力。
他借着清池面上映照的红色月光,环顾了四周,谷内密不透风,没有一处孔隙。
清池或许是唯一的出路,柏千看着池水与谷壁的交联处,隐隐约约能看见另一头的光亮。他毫无犹豫的跳入水中,奋力向外游了过去。
池水不深,像柏千这种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孩子来说游水并不困难,但不一样的,在他游出山谷之后,竟然没有一丝疲倦。
他认为自己的身体机能可能出了什么问题,于是上岸后,四处按摸身体各处,却实在没有异样。
他抬起头,原地打圈环顾着周边,一种无比舒适的感觉直涌心头。
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
此地只能用幽美来形容,是那种古代影视剧永远拍不出的幽美。只有亲临其地,才能融于其中,这种舒适感就像是灵魂与自然的融合,香气、鸟鸣、风嗦,全部融为一体。
不止是生命之间能不分彼此!
柏千静待了片刻,回过神后,沿着小路朝山下走去。
刚走没几步,阴森可怖的林中就发出阵阵低吼声,伴随着低吼,那黑暗处又多了不少黄边黑瞳的怪眼。
那些怪眼变得愈来愈大,飞快的靠近柏千,柏千见状转身就跑,根本不敢回头看,只是能听见密集的踢踏声。声响愈来愈大,柏千也已被逼至死路。
危急时刻,天上出现数十位踏空而行的人,冲入妖兽群与其厮杀。
柏千趁乱朝山疾驰而奔,但不免被几只小野狼撕咬,不止是小野狼,山中无尽的野兽朝柏千袭来,它们像是觉醒了般变得无比疯狂、凶猛。
跑至半山腰时,柏千早已遍体鳞伤,尤其是股腹部的肉,早已溃糜不堪,好在肾上腺素的激升,让他摆脱了野兽的追赶。
这一刻,他实在撑不住,恶狠狠的跪倒在地,但意识尚存,没有立刻昏厥过去。
危机并未解除,前方突然漫步走来一青衣女子,徐徐的靠近柏千,她那步伐诡秘的根本无法看清。
柏千努力睁大双眼,但他现在已经无力反抗。
青衣女子离柏千只有半米不到,此刻柏千仿佛看清了她的真身,是只丑陋的猪妖。
那猪妖张开血盆大口,上前一口吞去。
好在一旁冲来一只狐妖,将那丑猪撞在一边。
狐妖一身橙红,化作女人身,上前轻抚柏千,好似亲人一般。
忽然,女狐妖缩回手掌,从柏千体内抽出一缕黄色光晕,甩在一边。
那黄色光晕瞬间变成了一只断尾小狐,蜷缩在地上。
红狐妖蹲坐在地上将断尾狐抱起,眼角挤着血红色的泪珠。
泪珠不似冰,它封不住水,终于连绵的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倾泻而下。
红狐妖将断尾狐的尸体收回衣袖,随后尖锐的鸣音从鼻中发出,震彻了整片妖林。
她一脚踢向柏千,将其踹出山林,随后又径直走向侧边,徒手撕开了那猪妖。
顿时血液四溅,红狐妖张开尖嘴,将撕下的猪妖碎片,一条条生吞入肚。
而被踢出山外的柏千恰好飞向了正在林外等待多时的和云铁骑。
铁骑长朱荷见此,踏马腾空,用内力缓冲接下了柏千,随即迅速将其背在身后,乘着马如疾风般直冲归遂。
此刻的柏千命悬一线,好在口中含了颗军用的续命丹。
。。。
。。。
归遂,
朱荷单骑猛冲皇宫医馆,求药王救天人之命。
此乃天人,不可不救。
说罢药王何复就用纸笔写下十几种药材,又递给药童命其去煎煮。紧接着从药箱中取出针带、宽匕、药囊、白布、凝神香等。
朱荷把背上的柏千轻轻地放在床榻上,观摩着何复行医。
先是从腿部开始,何复用宽面短刀,将柏千全身溃烂肉都刮了去,并撒上药粉用白布包裹着。
直到第二日清早,药才煎煮好,由药童一勺勺深送到柏千的喉中。
就这样连续昏迷了七日之久,连服了二十一次药后,柏千才渐渐苏醒。
柏千昏迷的七日中,数不清的达官贵人、江湖术士都前来看望,床榻板几乎都要开裂。
这日,柏千起身,一边伸展四肢,一边观察身边环境。
这木殿样型一看就是皇宫内,应该还算安全。
他翻身坐起,将全身白布都拆了开,没想到恢复的如此之快,但伤口处还是有些臃肿,动起来也是隐隐作痛。
他感到口干舌燥,便朝着茶几而去。
就在喝水的间隙,他注意到换下的衣物也被摆放在茶几上。现代衣物早已破烂不堪,他上手摁摸着,好在裤子口袋里留下了个物件。
那物件是自己的一部手机,但他现在身上并无口袋,无法随身携带。他两眼环顾着,视线停在了不远处的小梳妆台上,不过台上并没有镜子。
他走近依次拉开抽柜,没想到给他寻得了针线,他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绸,用一块破布在背面缝了个口袋。
缝好后便穿了上。这衣服太长,还要往上提着,用腰带紧紧的勒绑。
而后先是看了看手机电量,87%,莫非在寻天宝局这种静止的时空中,电量也不会变少?
柏千心想着,随即将手机关机,放入缝好的口袋之中。
在这下界手机绝对用得上!
他做了几组扩肩运动,确认身上没啥毛病后,朝门外走了出去。
外边实在繁华,即便自己曾经见过充满科技感的高楼大厦。
古建筑的红楼、青砖绝不比科技时代的高分子材料差。
刚踏过门槛,边上就有两个黑衣侍卫走近。
他俩低着头,弓着身子拱手道,“天人请移步天命殿。”
柏千迟疑了几秒,四处望了望,应声道,“在哪?”
“脚下东北向,殿头有牌扁。”
“东北?能不能指一下。”
其中一个侍卫伸手往后腰处指,但还是弯着腰的,没抬头。
“行。”
皇宫实在广阔,从小院走去正殿竟要数十分钟。最要命的还是那登门长阶,至少有三百来级。
他费力的走上天命殿,没停顿,直入朝堂之上,步伐有些许快。
这未免也太宽广了吧,这么多人都能显得如此冷清!
柏千不禁感叹道。
皇帝李天命见柏千走入朝堂,立马起身下台阶相迎。
旁边几列官员也是异口同声,“恭迎天人下界!”
但其中一位年近半百的红棕色衣绸的老臣,高昂着头,不屑的嘲弄道,“这废人身体内毫无气力,也敢说是天上仙人?”
“我可没说。”,柏千应道。
“温籍!不得无礼!”
皇帝撇脸斥责道,但对着柏千依旧是笑脸相迎。
“天人此番下界所为何?”
“不为何。”
“那可愿为吾朝效力,诛妖镇魔,一统天下?”
“不愿,我有自己的事。”
“还问私事为何事?可比得过世间安定之大事?”,此句说完,皇帝便回身缓缓走向王座。
“大事非我之所能及,况且私事不完无心做他事。”
“能否说出,朕举全国之力助你!”
“寻宝。还需寻有一种外肤无恙、且能烧毁内脏的杀人法。”
“如此诡异的杀人之法,朕可从未听闻。群臣可有知晓?”
“不知晓!”,些许人回应道。
“恐怕是妖人所为!”,宰相之子温蔽若有所思。
“敢问是何妖,在何地,如何寻得?”,柏千追问。
“不知。”,温蔽回应,随后退身藏于群臣之中。
“天人勿急,此事等攻入妖界必然知晓。”,皇帝转身坐下又问道,“那寻宝寻的是何种宝物?”
“不知。”,柏千迅速回应道,还没等皇帝闭口。
“大胆!!!”,站在右边一列最前方的边防都尉怒声叫道。
“诶。”,皇帝挥手示意其退下。
“朕敬你曾是天上仙,才对你百般忍让。现如今你已落仙为人,不愿为百姓出力也便作罢,可怎敢在朝堂此等放肆!朕给你个机会,许则万人之上,朕准你做个军政之外的官,独站第三列。”
“若我不同意呢。”,不知为何,柏千竟在这些古董面前有一丝优越感,他也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过嚣张。
“送你归天!!!”,皇帝性情大变,收回了之前的笑脸。
皇帝说罢,边防都尉韩思清、内部侍卫长郭旗、百战部长孙亮、将军李参,几乎所有武官都上前朝柏千围了去,欲将其擒拿。
柏千此刻慌了神。
危急时刻刚刚谏言的宰相之子温蔽又再次开口道,他故意放大了声段,“你们难道忘了天人斩妖王那夜之景,只凭我等凡胎肉体,怎能惹得天上仙人,望陛下三思。”
“去你娘的狗屁仙人,同我将其捉拿!”,韩思清带头起势。
十几名官员朝柏千逼近。
“我看谁敢!”,柏千借温蔽之言,故作嚣张,装作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果不其然,那十几位官员止步,看似相信了温蔽之言。
“装腔作势,拿下!”,竟没想到皇帝开口,完全转变了之前的态度,他命武官动手。
柏千没想到狗皇帝性情如此不寻常,现已没有了应对之策。
但即便皇帝下令,大部分武官也是故意放缓动作,只有韩思清跳步上前一把将柏千锁喉。
韩思清太过强悍,柏千毫无还手之力。
终于,另一列的官员之首陆柬文发话,“望陛下三思,此天人不比之前那等假冒仙人的宵小之辈,既能落地便斩妖王首,想必自然有过人之处。”
“爱卿怎知他不是冒牌小人?”
“可陛下也无法认定他是或不是真的天人,如若错杀,天下一统岂不是又将被耽误。”
“爱卿有什么法子便说。”
“想必是下界天人因斩妖王而法力尽失,但天人必然有其天资,可准其听‘七日朝’,七日之后,若是他未能完朝,他就定不是天人!”
“也好!韩思清你个莽夫,还不松手!”,皇帝道。
韩思清把柏千摔在地上,十几名武官重归其位。
“来人!”
陆柬文招来仆卫,欲将柏千送回,但遭到了韩思清的阻拦。
“等等!陛下可知七日朝是作何?”
“朕当然知道,立太子选储君的法子罢了。当年朕还是因这,才被贬到边境做的那个小王爷呢。”
“请陛下息怒!”,文武百官异口同声。
“无妨,当时确实无能,没想到那本《黄帝内功》如此深奥,一炷香的时间根本无法悟得。但现在,朕早已熟读。”,李天命握着拳头看向拳心“不过不知为何,竟然使不出。”
皇帝命人拿来笔墨,当朝写下一旨。
其圣旨大意是重启七日朝,命礼部尚书改策。
皇帝李天命参与“七日朝”已是百年之前的事了。当年的太上皇将《皇帝内功》翻卷一字无漏的交给受宠的先皇,致使李天命在第七日的比武中输给了先皇。
奇怪的是,李天命得知后,兵谏时竟没取他俩的性命,而且登基后,爱臣如子,爱民如子,爱兵如子,绝为当世第一明君。
李天命自登上皇位之后,从未娶妃,也从未有过皇子。大概是因为他不老不死,无需传承。也有过很多大臣劝君为皇室添丁,李天命非但没听,还当场废掉了“七日之朝”。
七日朝,顾名思义,只要能连着上七日早朝就算完朝。但每一日必须当着百官之面,完成测试,无非是些治理朝政、悟性高低、资质深浅,总之就是一些对各方面能力的考察,其考察相当严格。
太监传递旨意后,众人便退朝离去。
出了殿门,宰相之子温蔽跟上了柏千,两人同排走着,交谈着。
“天人当真是天上下来的?”
“是,也不是。”
“哦。那为何当夜,天人能悬于红月下斩灭妖王?”
“不知。”
“当夜林中出来之人,只有你穿着异样,仙人定是你,莫非是你失忆了,法力尽失?”
“我从未有过法力,失忆与否我也不察,至于我是不是你们想找的仙人不是,天人或许是。”
“懂了。那蔽不打扰,祝天人明日早朝旗开得胜!”
若不是温蔽在朝中出言相助过柏千,柏千也不愿与他多话。
傍晚,落日藏在高檐之后,依傍着高塔自上而下缓缓的滑着,直到整座宫殿把它完全遮住。
日落月起,星灿云淡。
柏千搬了个高台桌,将其抵在栏杆处,他坐在上边,撑着下巴望着天。
他不知下界之后该从何做起,倘若要随风而行的话,却又不想浪费时间。
实在无聊,我便睡去。
想不到也不多想,柏千跳下高台桌,奔着屋内床榻而去。
。。。
七日朝,第一日朝,朝悟——《皇帝内功》
一炷香之内,入后堂寻得一本《皇帝内功》,读之,忆之,练之,于朝中第七日午时,在台上比试,比试中只可使用皇帝内功。
全书共百余页,页页满字,若是誊抄,顶多能抄到第十页,但如若是悟性超群,片刻即可通其意。不过悟性再高,即便是天神下凡,也最多读到全书的二分之一。
既然为七日之朝,且往先都是皇子之间的争逐,现无皇子,便请得九位天纵之才,与柏千一同比试。
分别为,
剑仙之子黄太平。
紫袍将军白钰。
青秀刀段柳。
酒炼刀武遐
北寒术士曾广。
女弓手蔡莺。
墨笔横飞姑苏月。
蛛手鬼婆徐歆。
温蔽。
请各位,依次排列,按顺序入后堂。
没想到九位天纵,除了黄太平和温蔽外,皆从衣袖中掏出纸笔,明显是想着誊抄,拼手速!
柏千没忍住笑了笑,只是笑了片刻,便刮鼻忍了住。
温蔽与柏千站在最后,扶着下巴窃窃私语。
柏千先是开口。
“你为何不带纸笔?”
“呃忘了。早知如此,我就该联合前面八位分页誊抄的。哎,可惜啊,晚了!没想到尚书大人竟将规则改的如此突然!”
“那你进去之后该如何?”
“还能怎样,只看第一页,强记呗。能习得一页,想必也是够用了。”
十人光是排队就用了几个时辰,把今日的午膳也给耽误了。
前八位出来时表情都大差不差,没有欣喜,也没有失落。
不过温蔽就不一般了,出来后直接打出一缕金色真气,吹得殿内的人一阵凉嗖。
“温大人有些实力,只是片刻就能通这皇帝功。”
“谬赞,只是背了一页。那个,你也可以了,抄那么多!不愧是墨笔 横飞。”,温蔽指着姑苏月手中的一沓纸,笑了笑。
“一页真气便可化形,竟有此等神功!”,众天才心中想着,攥紧了手中抄写的纸张。
下界天人自然是要最后才上。
柏千看了眼四周的人,缓缓走入后殿,那步伐,带着点点自信。
后殿内全是风屏,上面画着黑白色的风景画,其中有一幅定是黑山谷,柏千能认得出。那些画被风吹的摆啊摆,让人忍不住触碰,但柏千竟忍住了。他绕开画,往室内中心走去。
室的正中心有一水晶台,台面对柏千来说有些低,他弯着腰拿起放在台面上的金色卷书。
就在这时,柏千手中的镯子突然有了反应,那本该在镯内缓缓游动的小红鱼竟停在了一处并且发着红光,而停在的那处恰好就指向柏千手里的金书。
这本《皇帝内功》就是柏千要寻得的宝物,但现在还无法直接将它从皇宫带出。
他觉着宝物放在宫内也算安全,于是没多想,便打开金书,大致翻了翻。
那些字不难认清,都是些见过的古文,虽不全会,但能理解大意。
柏千将书放了下,不慌不忙的从缝制的口袋中,拿出智能手机,打开相机功能就是一顿狂拍。即便屋内昏暗灯烁,拍出来的照片也还算高清。
以防万一,柏千将书的前后封面也拍了去。拍完便将手机关了机,放回口袋,然后摇摆着走回朝堂。
才过去半炷香!
众人没想到柏千非但没带纸笔,竟还能在半炷香之内出来,他们惊得睁瞪着眼珠,以为是天人已经全然将《黄帝内功》领会贯通。
“天人?如何?”,陆柬文忍不住开口问道。
柏千停步循着声响,直摇头道,“不知道写得什么,完全看不懂。”
说罢便回归了原来所站之位。
站在一旁的韩思清呆了片刻,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柏千骂道,“就这小毛贼,哈哈,怕是连字也不识吧。”
“这都能被你发现了。”,柏千实在绷不住,口水从口中喷出,笑出了声。
韩思清脸上的笑意明显淡了些,但还没完全消退,“还敢嬉笑,连这第一日的朝悟都没过,我看谁还敢保你性命!”
韩思清这次没亲自上手,而是拍手叫来了两带刀仆卫,指意他们上前擒捉柏千。
柏千佯装擦嘴,实则是擦去嘴角的笑意,他伸手示意两仆卫别来,对着韩太尉用着求饶的语气,道,“可别,容我再活七日。呃那个韩老虽老,但应该还能活个不止七日。这样,七日之后,若我该死,必当引颈就戮,把头亲自伸到你的刀下,届时,你也不必弯腰,让那刀自然滑落便是。”
“好!好!好!到时候,我命我家那丫鬟亲自送你上路。”
“急不可待!”
柏千明显能看出韩思清脸上的笑意是硬装的,瞧那颔部被气得都在震颤,想必退朝后又要大发雷霆,以鼻哼气泄愤。
退朝!
韩思清甩手匆匆离去,冲在最前。
当日夜,柏千打开手机坐在榻板上,翻看着白日拍下的《皇帝内功》,虽然大致意思能知晓,但领会不得其深意,故无法删去废话,效率极其低下。
于是柏千叫来两仆从,让他们去找寻当朝的说文、字书,用来比照着理解通篇大意。
第一日夜无书,故柏千早早地睡下了,毕竟白日站了一上午之久,也是有些疲倦。
。。。
昨夜睡得实在舒畅,柏千清早便起来直奔茅厕而去。
皇宫冷清,冷过清早的寒风。
寻了些吃的,柏千就朝天命殿晃步走去,并在门前找了一处台阶坐了下。
他就像个门神一样,与所有大臣碰了个面,最后是皇帝。
七日朝,第二日朝,朝画——生物。
自然生物皆有灵气,但字墨无情,唯有能体会生命流动者,方能将笔下之物画活。
此日之试便是作画,比画活物!
陆柬文招来十个婢女,各端着一木盘,上面放着纸墨笔。
十天纵之才伸手接过,其中九位席地盘坐,弯着腰俯着背而画。
柏千则是全身往下趴着,用手臂撑着地,侧身开画,一边画一边抬着头,望着那个正瞪着自己的韩太尉。
这才画没一会,柏千又来了便意,于是出声道,“能否如厕?”
站在边上的黑衣朝试监卫回答,“欲如厕,作完画即可。”
“也好。”,柏千揉了揉腹部,又埋下头去。
柏千考上大学,走的就是美术艺术生,当时还是以速描第一的身份进得绘画院。只不过这毛笔实在难用,他只能用手指摁捏笔毛的前端,捋直了毛,再竖提着笔,轻轻的描画。
只是过了几分钟,柏千站起身,将画反扣在地上用笔压着。
随后转身往殿外小跑,奔茅厕而去。
监卫见状,低身拿起纸画,当看到画的内容之时,不自主的往那一方向看去,随后快速跑向皇帝,让太监把画交到皇帝手上。
皇帝阅后大惊。
纸上画的正是怒目圆睁的韩思清。
栩栩如生,那目光炯炯的眼神如复刻般,转移到了画上。
那张画纸在数分钟内,递给所有大臣赏阅,无不赞叹,就连韩思清本人也是佩服的咬紧牙、微张嘴,欲言又止。
盘坐在地上的几人,画完也都起了身。
无非是一些猫狗鸡猪马蛇象,还有画龙画虎的。他们的画中皆只有外形,只是看了能让人勉强认出罢了。
当他们看到柏千的画之后,同样赞不绝口,有些还忍不住把自己所作之画撕个稀碎。若是真要与柏千所作相比的话,他们手中的简直就是狗屁!
退朝后,柏千早早地回到了所住的屋子。
他命下人寻得的那几本字书也是被放在了显眼的书桌上。
他拿起书,躺在床上,对照着手机拍下的那本《黄帝内功》,读了起来。
读了几页之后,柏千感到这本书不算深奥,只是上面写着的内容让他觉着是无稽之谈。
【这不就是些吐气纳气之法,还连五脏,接六腑,气沉丹田,贯血流十指,聚意通中心】
柏千虽不信,但还是试了试。
没想到,当真有用。
柏千盘坐着,他感到体内有源源不断的气体在流动,那些气体可流过全身,亦可释放出体外。
他将这些气体收回后,尽数被吸入腹中的一处“点”中。
他以为像武侠小说那般,已经将内力尽数沉于丹田之中。
但他不知道的是,上界常人根本不存在什么丹田之说,他所感到的腹中囊点是他下界时,因被黄狐所控而吞下的妖王丹。
柏千能修炼功法,或许就是因他体内那不腐不蚀的妖丹。
。。。
七日朝,第三日朝,朝诗——圆月
今日朝百年来无一例。
皇帝令众人在天命殿外的莲池边,于夜晚上朝。
今晚是中元夜,天上的月盘格外明亮,看不到一丝淡边。
说是晚朝,不如说是晚宴。器乐,美酒,佳肴;剑客,舞女,应有尽有,唯独就差文人。
“今日夜宴之末,还请十位才子压轴对明月作诗。朕,可是请来了归遂第一美人于秋霜以歌舞给大家助兴。若是作得名诗名句,今可名流天下,后可流芳千古!”
所有人都望着至高处的李天命,依随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杯落而歌舞闻,美人出而英雄醉。
欢愉了许久,众人都喝得醺醉。
今夜的监卫穿着一身白衣,他引领着十位来到了莲池台上,众大臣也靠了过来。
接下来便由十位才子作诗!
黄太平抬头望着明月,又伸出双手欲将月亮抱入怀内,吟道,
此刻风轻月正高,林中乌鸟藏树梢。
——
其后是段柳,
池中金鳞藏莲下,天上明月匿水中。
——
遥望碧水青山翠,星似灯火月如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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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不是,我说,这个叫啥姑苏月的,头上顶个这么大的圆盘,还敢说什么‘月如船?’,你背也不背个像样点的。”,柏千看着站在身旁的姑苏月,还是没忍住说出口。
“你有点多事了啊!”,姑苏月一脸无语,使劲拨了下柏千的手腕,“有本事你来!!也该轮到你了!”
柏千转身,看了看众位大臣,又望了望远在台阶顶处的李皇帝。
“都听仔细点,我这首诗!字字值千金!”
他故作认真的仰观着明月,随即出声道,“你们作的诗都只有两句,那我就浅浅作个四句!”
说罢柏千绕着九人漫步,一边比划着,一边高吟道:
小时不识月,
呼作白玉盘。
又疑瑶台镜,
飞在青云端。(唐——李白)
此诗一出,众人皆呆望着明月,仿佛眼前的月亮已经摇身变做了白玉盘,眨眼又是瑶台镜。
“真乃 诗仙也!”
“此诗非绝妙二字不可赞!”
“天人,可还作得别首?”
,
柏千原地走了两步,摸着下巴假装思索着,又然后点头道,“待我酝酿片刻。”
大臣们无不注视着在台上乱走的柏千,还有的已然掏出纸笔。
一旁的姑苏月也是呆作石像,不敢眨眼。
哒哒,柏千用力踩了两步,以找节奏。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李白)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张若虚。)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苏轼)
柏千每诵一句,便走一步,他走到一处枝头下。
明月别枝惊鹤,清风半夜鸣蝉(——辛弃疾)
“那个谁,姑苏月,我也送你一句诗。听好了!
呃哼
天宫不及归遂城丽,仙女怎比姑苏月美?”
响彻云霄的掌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也惊扰了无数动物的安眠。
即便是在夜晚,也能明显看清姑苏月脸上泛起的红晕,她稍稍羞涩,对着柏千问道:“为何这诗,每句有八个字啊?”
“嗯独特之诗赠独美之人!”
众人完全沉浸在诗所描绘的幻境之中,浑然不知皇帝李天命早已飞下台阶,随风而来。
皇帝独自鼓着掌,径直踱步而来,众人回头看到后,速速俯首行礼。
“今夜,朕心中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舒适。”
“我有一字可形容。”,柏千应道。
“哦?给朕说来!”
“爽。”
“爽?哈哈哈,爽!”
“爽!”,众大臣一并应声道。
。。
夜已深,朝已退。
那酒纯度实在是低,柏千喝了许多都无醉意,他想着排尽腹中积尿再去睡觉,于是在宫中闲逛。
走了许久,他七拐八拐着来到了宫中的联亭湖。
他想着,【再绕这大湖走一圈,就回去睡觉。】
真是,刚走没半圈就来了尿意,他靠近着湖边,刚准备脱下裤子的一刻,突然听到了一女声在咳嗽,吓得他赶紧提上裤子,绑紧腰带。
回头看,原来是姑苏月姑娘在后边跟着,也没出声。
“?”
柏千稍歪着脑袋、微张着嘴,先是一脸疑惑,看清脸后又微微笑。
“天人好德行!是准备喂鱼嘛?”
“”
柏千迟钝的侧过身,沿着湖边接着走,姑苏月便快了两步跟了上去,两人并排着走。
“谢谢天人所赠之诗。不知仙人可否有想要之物,我替你寻来作为交换。”
“倒不用,教我背诗就行!”
“?”,姑苏月又被整无语了,她像之前一样,恶狠狠地拨了一下柏千的手腕,这次更用力!
“不早了,你先回吧。”,柏千说完转头看向其右,亲眼看着姑苏姑娘,“咻”的一下,飞走了。
真是【来无影】,【去也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