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唯一的希望
萧楠像孩童般，哭累后便沉沉睡去，甚至不知婉月何时离去。
夜幕降临时他才苏醒，婉月临行前只交代小方要悉心照料萧楠，让他设法让萧楠好好进食，除此之外并未多言。
而萧楠感觉自己像行尸走肉，失去所有目标，麻木而茫然。
他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去做，看不见前行的方向。
他无力反抗宿命，如今连婉月也成为对方的棋子。
一切，似乎都在悄无声息中迈向最后的定局。
而他，只是个随波逐流，无法掌握自己未来的废物。
&34;少爷，吃点东西吧？&34;小方端着汤粥走近。
萧楠摇头，表示自己并不饿。
&34;少爷，您必须吃点，这是婉月姑娘的吩咐。&34;小方说，&34;您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该如何是好？&34;
他边说话边搅动粥，提到婉月，他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惧，因为今日的婉月与以往截然不同！
他在外混迹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只需一眼、一个动作，他就能看出此人的出身和性格，但从未见过如此恐怖气息的婉月！
他也不明白，为何她看上去平平无奇，却能散发出如此可怕的气场！
不论她在学院中经历了什么，她绝非善良之辈。他思考是否该告诉萧楠，但看萧楠疲弱绝望的模样，似乎还是不要告诉他为妙。
甚至，他想，如果萧楠继续自暴自弃下去，他可能就要放弃这位曾经光芒四射的主子了。不知他那天被老爷的亲兵带走后遭遇了何事，竟沦落到这般境地。
他跟随萧楠时间虽不长，但可以肯定，萧楠是个意志力极强的人，否则也无法在极度劣势下屡次逆袭。
这足以证明老爷的手段多么残忍可怕，就连萧楠这样坚定意志的人都被摧残，几乎变了个人，不，简直像死去一般！
看来他真的完了。小方心中暗道。
他从不觉得失去双腿不能行走的萧楠是个废人，但此刻，看到萧楠的眼神，他觉得萧楠这次真的完了。
那眼神，与吸毒后家破人亡的人无异。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面对这种情况，他只能同情地尽人力，劝说道：&34;少爷，你至少吃一口饭吧，不是为我们，也为婉月姑娘，你垮了，婉月姑娘又该如何是好？&34;
听到婉月的名字，萧楠那死灰般的眼神才微有生机。
就这样，他勉强吃了几口饭后，终于挣扎起身，在仆人的搀扶下进入浴室梳洗。只是短短几日，萧楠仿佛老了几十岁，连自己端碗洗澡都做不到，只能坐在浴桶里，任人伺候 阴雨绵延，萧楠沉浸在灵泉之中，头倚池畔，宛如沉寂的灵鱼。 &34;少爷，若您有所需，只需拉动这根引灵线。&34;身旁的侍童恭敬说道。 萧楠的目光迷茫地微微点头，其余侍者才自修炼室走出。 雨声中混杂着阵阵雷鸣，一道惊雷在不远处轰然炸响，震动着木质的灵居，众人皆惊惧掩耳，唯有萧楠依旧波澜不惊。 &34;伏羲……只有找到……伏羲……他是唯一的……我唯一的……生机……&34;萧楠突然低语，似与灵魂对话。 &34;但我又能如何……我根本……无法……&34;他望着无力的双手，猛然覆面，无声地悲泣。 灯光昏暗，萧府大宅，耗费无数修士之力，逆天行事，只为召唤伏羲，而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手中，已无任何筹码！ &34;少爷，不宜久浸，该起身了。&34;小方悄然进入修炼室，对蜷缩在灵池中的萧楠说，&34;要不要找点事情打发时间？&34; &34;我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做任何事！&34;萧楠烦躁地回应，&34;抱我回卧榻！我要继续养息！&34; 小方赔笑劝慰：&34;少爷，别这样，您已闭关多日。今日咱们院里的涤灵妇，大嘴李婶请假回老家一趟，带回了不少趣闻，让她来讲给您听？我知道您最喜欢听这些人间风情之事。&34; &34;没兴趣听。&34;萧楠覆面道。 &34;您躺着也能听，一直修养，头脑会迟钝的，这不是我说的，是那些长者们常说的。&34;小方边调侃边拉动引灵线，召来侍者服侍萧楠起身回榻。 萧楠仿佛全身无力，动弹不得，只能靠在床榻上，两侧需堆叠灵枕支撑，他才能勉强自立。或许是因为&34;试炼&34;留下的后患，但他早已不在乎自己的身躯。 大嘴李婶被唤来，向萧楠讲述见闻，李婶是个普通的家务妇，只是口齿伶俐，擅长讲说，做媒之技一流。她向萧楠行礼后，便娓娓道来她在乡间的见闻。 然而，萧楠兴趣索然，毫无反应。 大嘴李婶见&34;秘闻&34;不足，狠心道：&34;少爷，我告诉你一件厉害的事！不过这深夜讲这事，您可别害怕！&34; &34;好了，别卖关子了，快说！&34;小方催促。 李婶于是生动描绘：&34;话说，我二舅家的儿媳的大伯的小外甥，一个大胆包天的少年，名叫二狗，年方十七，无畏无惧。那天，他在谷场与几个闲散青年嬉戏，他们开始夸口比谁胆大。 二狗自称最胆大，无人信服，便与人打赌，要独自在后山的荒坟林中过夜。这小子倔强又愚蠢，真的带着干粮和灵火进了林子。我家就在后山脚下，那地方偏僻，前后无人，只靠一座幽暗的后山。后山的林中有猛兽出没，老人们说以前还有鬼魂出没，所以无人敢涉足，但这二狗不信邪，硬是去了。 他选了个还算平整的乱石之地，准备过夜。谁知夜深后，听见岗上沙沙作响。他起初以为是野狼野狗，就拿了柴刀，躲到一块巨石之后。&34; &34;后山？&34;萧楠终于有了反应，望向小方，小方点头示意，正是那座&34;后山&34;。 那座后山，正是当初大帅府派来监视萧楠的来福被小方杀害并弃尸的地方！ &34;你继续说。&34;小方向李婶道。 显然，小方让这位老妇讲这个故事并非随意之举。萧楠僵滞的思绪开始缓慢运转。 李婶继续道：&34;那天月光明亮，四周照得通透，看得清楚，那声音越近，却根本不是野兽。二狗探头一看——结果！！！ 看见一个人的脸！&34; 她说到此处，故意制造悬念，甚是惊悚。 &34;那个人！仔细一看，好像不是常人！因为他的脸被划得稀烂！惨不忍睹！亏得二狗胆大，竟还定睛细看！ 哎呀喂！这一看把他吓得！那人颈下只剩下一副骷髅！可能肉都被禽兽啃光了！ 这分明是个死人！阿弥陀佛！ 你猜怎么着！这死人竟然开口说话了！！ 他说…… &39;我叫来福，我要回家&39;！&34; 萧楠猛然瞪大眼睛，喊道：&34;你说什么？！那死人说了什么？！&34; 李婶被吓了一跳，只好再重复一次：&34;他说，他叫来福，他要回家！哎哟，这可把二狗吓得够呛！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那死人竟然还跟着跑！把他吓得，一夜都没停歇！好不容易熬到清晨，却发现被困在了鬼打墙中，围着那片乱石岗跑了一夜！那死鬼不见了，或许是白天，不敢出来了。 二狗死里逃生，回去后病了三天。你说这事恐怖不恐怖！不知哪来的死鬼冤魂，还在那林中游荡呢！&34;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拍打着衣物，发出响声。 &34;行了，你先下去吧，给你一些赏金。&34;萧楠对小方说。 小方挑眉，察觉萧楠的话语恢复了昔日的锐利决断，全无之前的颓唐，这个男子，看来真的振作了。 小方递上几枚银钱给李婶，李婶千恩万谢，满脸笑容地离开。 此刻，小方关上门窗，来到萧楠身旁：&34;少爷，您怎么看？来福竟然&39;死而复生&39;，这是真是假？会不会有人发现了我隐藏尸体之事，故意设局，于山村散布谣言……&34; &34;我觉得，他&39;复活&39;的可能性更大。&34;萧楠紧握床单，内心激动，因为—— 只有一个人，能创造这样的奇迹！ 伏羲！！！ 而且，那后山的荒芜之地！！ 是三大势力的盲点所在！！ 策谋 现在，虽萧府内无人敢言，但消息早已传遍，有头有脸的人都知萧楠被大老爷的紫衣侍卫深夜带走，以往被带走之人皆未归，而萧楠不仅归来，还安然无恙地留在自己的院中…… 世间之事，实乃玄奇，竟有人能得大老爷宽恕，此情此景，萧楠非但未受责罚，反受大老爷青睐，甚至涉足萧府、萧城秘而不宣之重大机缘。
于是，萧楠在萧族之中，声望悄然提升。然而，受大老爷垂青的他，亦成众人眼中之忌讳，无人胆敢直面拜访，唯有过问其院中仆人以探虚实。
据萧楠身边侍者言，自归家以来，萧楠身躯衰弱不堪，如今全然瘫痪，唯有思维尚清晰。他令仆人寻觅专长工匠，打造一特制轮椅，以供他全身倚靠。因已无法自行坐立，全赖椅之妙构维持坐姿。饮食更是需他人喂食，形体上，他确已废矣。
然而，精神层面，他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宁静。无人能揣摩他心中所思，他昔日尚喜阅书习字，如今却整日端坐轮椅，仰望苍穹，或是闭目静养，看似如行尸走肉，实则庭院风吹草动，无一不入其耳。
首位登门之人，竟是久未谋面的冬少将。
冬少将依旧居于十六少之院，亦脱身于那神秘实验之所，虽形容憔悴，但仍精神奕奕。再见萧楠，他不由一惊。
他记得，萧楠曾与他共赴生死，未曾料到，经历神秘“重生”后，萧楠所受后遗症最为严重。他置身于大号婴儿车般的躺椅式轮椅，椅内铺以厚垫与锦被，椅背特设托架，承托软枕，使萧楠能固定颈部，除面部外，全身皆被毯子裹覆，双手则套上手套，置于轮椅扶手。
“你很畏寒吗？”冬少将微皱眉头问道。
萧楠无法转动脖子，只能用眼神望向冬少将，微笑道：“实话告诉你，我自己并无感觉，但家仆说我身体冰凉。”
“感觉不到？”冬少将惊讶道。
“似乎颈部以下的感知都消失了。”萧楠语气淡然，仿佛谈论的并非自身。时光流逝，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最初婉月来访时，尚能微动，现在已是全然不能。
“你可真惨。”冬少将望向他的寝室，室内有异样的气味。见院中晾晒许多白色方布，他便知其来源——萧楠已无法自理起居。
“有点味道吧？我让人开窗通通风。”萧楠察觉到冬少将皱眉，无奈一笑。
“不必了，战场上见过更糟的。”冬少将负手在室内漫步，“你今后有何打算？我已经猜不透大帅他们的意图，我被从实验室送回，似乎仍被当作傀儡。或许，我们即将面临下一轮生不如死的试验。”
提及“试验”，那一夜的恐怖画面，令久经沙场的冬少将也不禁动容。
“你说的穿越时空之事，似乎并未发生。那条街道已被封锁，破坏严重，路灯估计也毁了。”冬少将向萧楠报告。
萧楠略加思索，才说：“我想，他们应该利用我们进行了时间穿越试验，因试验失败，故放我们归来。你说得对，我们确是新实验的材料。”他刻意未提婉月之事。
“我们是如何重获新生的？即便是大帅他们，也无法让死者复生吧？难道是伏羲？伏羲为何要复活我们？”冬少将果然疑虑重重。
“你问我，我怎会知道。说起这个，倒羡慕你，只有我成了全身瘫痪。”萧楠自嘲道。
“你觉得我们能利用‘伏羲’吗？”冬少将似乎与萧楠想到了一块。
“只有此法，才可能扭转乾坤。”萧楠道，其实生死对他已无关紧要，他只愿婉月得以解脱，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许多事物对他而言，已不再重要，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但仅凭你我，如何接触伏羲？大帅费尽心力，多年才走到这一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冬少将掏出烟盒，“来一根？”
“你能替我抽一支吗？”萧楠淡笑道。
冬少将将烟塞入口中，道：“能让我亲自为你点烟的人，这世上屈指可数。”
言毕，他为萧楠点燃烟，并用手指帮他夹住，便于他适时吐烟。
“抽烟确实提神。”萧楠吐着烟雾道，“我有一个厉害的‘发现’，可助我们翻身，但不能急躁，否则会被察觉，失掉底牌。须冷静，逐步推动计划。”
冬少将眯起双眼，凝视萧楠，道：“好吧，尽管上次你根本没帮上忙，看在我们都活下来的情分上，再信你一次。”
“你放心，这次无需你出面。”萧楠道，“适时给我推波助澜就好。”
冬少将沉思半晌，才说：“我倒要看看，你这废人能做到何种地步。”
萧楠闻言，笑得咳嗽起来。
冬少将不明所以，只见萧楠平静下来，才道：“我嘛，自然是想怎么死就怎么来。”
“你和他们一样，都疯了。”冬少将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