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桃源小镇
回来后，阿承告诉他，婉月捎信说近期暂留学校参加暑期优等生研习，准备迎接一个月后的中西女子学识大赛，暂不回萧家，她请萧楠接美兰下乡过暑假。
原来这女校竟有现代化的寒暑假期制度，想到美兰暂且安全，又有暗灯承诺保护婉月，萧楠觉得婉月的安排并无不妥。
一个月后，便是帅府与萧家联合实行所谓“试验”的日子，之后的事尚难预料，先送美兰离开更为稳妥。萧楠对婉月如此“周全”的安排略感惊讶，似乎她已知晓许多内情。
对小学部的孩子们来说，这两天是放假的日子。美兰自上次带同学参加萧家聚会后，成了班级中的焦点，甚至结识了几位来自乡下的同学。萧楠与阿承商议后，认为这名同学家境尚可，可让美兰寄居，还能与乡下孩子们快乐度夏。
他答应亲自送美兰与同学回家。
当然，为免被视为私自逃离，连累他人，他还请冬少将同行。冬少将对这种动不动就拉他下水的行为深感不满，但并未拒绝。监视冬少将的人果然派出车队和护送队“护送”他们出城。
名为护送，实为监控。
萧楠心中另有打算，借机外出观景，舒缓心情。
美兰的好友名叫蔡芷，她家位于萧城百里之外的湖畔小镇嘉湖郡。据说那里的景色极美，小镇也算富裕，而蔡家在当地是富裕的大户，因此有能力送女儿来萧城求学。
为确保万无一失，萧楠命小方打听蔡家详情，得知蔡家在当地声誉良好，这才安心。
蔡老爷仅有一子一女，儿子管理家务，女儿备受宠爱。学校放假那天，蔡家特意赶了镇上唯一的灵马车，由蔡少爷带领几名仆人亲自接妹妹。然而未能接到妹妹，却得知她在萧家做客，萧家留下书信，让他们找萧府的十三公子。
蔡少爷闻讯心神大乱，首先想到的是萧家人看中了他年幼的妹妹，欲与萧家拼命。怒气冲冲来到萧家侧门后，发现妹妹和美兰正在门口嬉戏，等待的小方告知他，萧家十三公子已等候多时。
见妹妹安然无恙，蔡少爷心绪稍定，忐忑地进入萧楠的庭院。萧楠早已等候多时，礼貌地接待他，解释了事情原委。他说美兰是他的远房妹妹，近来萧家事务繁忙，无暇招待，美兰与蔡芷情同姐妹，希望她能在蔡家暂居数月 自然，修真界不会亏待蔡氏一族。
蔡家公子闻言，立刻恭敬有加，甚至流露出些许推辞之意，因为他自知蔡家只是凡俗之家，不敢妄图与名震天下的萧家结交。萧楠看出蔡公子虽是世家子弟，却为人正直纯朴，不像一般权贵子弟对萧家毕恭毕敬，便笑道：“你无需顾虑，全因我妹妹美兰与蔡芷姑娘交好，我这个做兄长的才欲使她们度个愉快的避世之夏。我们都是兄长，自然能理解护妹之心。”
见萧楠温文尔雅，丝毫没有贵公子的傲慢，蔡公子拱手行礼道：“十三公子谬赞了。小妹能与美兰姑娘结交，是她的福气。美兰姑娘何时来访，我都将如待亲妹。至于刚才提及的谢礼，实无需挂怀，美兰姑娘光临寒舍，我必以诚待之。”
“毕竟让孩子叨扰你家，表示一番心意是应当的，否则他人岂非背后议论我萧府吝啬，占人便宜？再者，我闻嘉湖郡山水灵秀，适宜修炼养性，近来萧城连月阴雨，我身体欠佳，亦想去修养一番。”萧楠说道。
听他赞扬家乡，蔡公子欣然回应：“其他不敢夸口，但十三公子说嘉湖郡好，我定当大肆赞誉。亲眼目睹我们镇风光之人，只会觉得愈发美好。用那湖水滋养的稻谷蔬果，味道更胜一筹。早年有异国之人来此小住，赞叹空气清新，景致宜人，居住其中比服用灵丹妙药更有益。”
“你如此推崇，我更是非去不可了。”萧楠道。
此刻门外的阿承禀报：“公子，一切都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启程。”
萧楠转动轮椅从书桌后走出，令蔡公子惊讶，刚才书桌遮挡，他并未察觉萧楠的残疾，细看之下才见其只有一腿。
“十三公子，若要去嘉湖郡，容我稍作准备。”蔡公子说。若萧楠是个健全之人，他自然可让随行马车接送，但从萧城至嘉湖郡，两日行程，对行动不便者而言并非易事。且看萧楠的神情与瘦削身材，总觉其体质虚弱，舟车劳顿对他来说或许不易。
“无妨，你不必因我行动不便而多虑。”萧楠道，“我已有安排。”
他深知这个时代的人认为残障者最好安守家中，以免引人闲话。其实外出走动对任何人都有益。
从萧城至嘉湖郡，乘坐马车需两日，而乘坐灵车只需半日光景。
此时尚处于二十世纪初年，灵车对大城市居民尚属稀罕，乡镇之地更是少见。
萧楠硬拉着冬少将一同度假，所乘之车便是冬少将的座驾，车内设有当时颇为先进的灵车风扇，开启窗扉，风声飒飒，不觉暑气。其他几辆车上载着冬少将的亲卫队，还有一辆封闭式货运灵车。蔡氏兄妹与小方、阿承挤在萧楠的灵车上，紧随车队尾部，即便如此，也足以让他们感到风光无限。
“你竟还有心情度假。”换上便装的冬少将略显不满。
“不然呢？难得有机会游历山水，放松一下吧。”萧楠似乎豁出去了。
冬少将不再理会他，干脆闭目养神，坐在铺有竹垫的车座上。萧楠则望着窗外景色出神，上次离开萧城，他在马车上未曾好好欣赏沿途风光，如今一看，民国时期的景色也令人赞叹。除了萧城发展得类似电视中的大上海，城外依然简朴，人类尚未大规模改造地貌，一眼望去视野辽阔，所谓的宽阔道路仅容两辆灵车并行。即便如此，萧城内外四通八达的灵道已是周边数省的翘楚。
这些公共设施，皆归功于萧、姚两大世家。难怪萧家声名赫赫。
周围的发电厂、供水厂、灵道、铁路，所有大型工坊，均属于萧、姚两家。而萧家近期在外地矿场附近开始筹备建造炼器厂。
当地的工业化进程，全由两大世家粗犷地推动。
离萧城越远，工业化现代感愈淡化，仿佛其他地方仍停留在更遥远的封建时代。远山、碧水、田野、林木，自然风光清晰真实。
萧楠忍不住指着野外道：“瞧，那风景多美！”
冬少将眼皮都没抬一下：“几座土丘。你这模样真像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越远离城市，路面行人渐少，偶有驾驶牛车的行人投以注目礼。中途穿越靠路而兴的小市集，萧楠竟停车观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因此车队不得不暂时驻足市集边休整，瞬间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一些机敏的小贩举着商品前来兜售，大多是火柴、香烟、瓜子和水果。
无论时代如何更迭，中国旅行者的兜售品始终如此。
而萧楠竟真的掏钱购买所谓的土产，是葫芦雕刻工艺品和几个泥人，自然被狠狠敲诈，本只需几个灵币的低价货，他却被索要了一块灵元。萧楠还觉得自己捡到了民间原始的手工艺品，微微上扬的嘴角竟透出满足，令冬少将愈发觉得他病得不轻。
更离奇的是，萧楠喜欢与当地小贩交谈，询问各种琐事，如衣食住行、家庭成员等等。他不仅问，还带着钢笔和小本子记录下来，不知何用。或许是职业习惯发作，想现场挖掘真实的民国时代。
至于美兰所在的那辆车，已然high翻，蔡公子年方二十，正值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与冲动，男子对工业化产品的热爱果然与生俱来。乘车后他兴奋不已，围着会驾驶的阿承和小方不断询问灵车事宜。美兰与蔡芷则手牵手唱歌，那是他们在学堂学到的曲子。
冬少将看着这伙明显出来游山玩水的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萧楠这家伙未免太过放松，难道他有什么瞒着自己的后手？他点燃一支灵烟，阴郁地窥视着萧 据蔡少爷所述，嘉湖郡的民众生活在祥和与丰饶之中，这全赖于这片湖泊，湖水流入沟渠，滋养着当地的田地。奇妙的是，湖畔的土壤与水质独特，仅此一地能实现一年三熟，且作物产量惊人，别处无法比拟。此地堪称一个小型的“灵鱼稻乡”，丰富的粮食不仅供本镇享用，常有盈余供应四邻八乡。此乃天赐之福，使这个仅有农耕手艺的小城得以繁荣。
“我们这里的水也甘甜如泉，掘井而出即为清冽之水，无需煮沸即可饮用，清澈纯净，酿成的佳酿香气四溢。我家便有一间酒坊，各位到达蔡家之时，我必请你们品尝嘉湖佳酿！”蔡少爷兴奋地说，眼神闪烁。
显然，他对故乡的热爱溢于言表。萧楠闻言，检索记忆，只记得在未来，此湖将消失，此地也将变成污染严重的工业区，那桃花源般的鱼米之乡，终究未能抵挡工业化进程的洪流。
车队沿着萧家修筑的道路驶入镇口，萧楠被这座原汁原味的水乡古镇所震撼。这里犹如一座鲜活的古都，所有建筑均为古朴的木质小楼，配以青石瓦墙，韵味胜过平遥古城。镇中的石板路洁净整齐，道路虽窄，但主要街道两侧修筑有修士骑楼，下方摆满商户摊位。
更令人惊奇的是，萧家电厂的电线也延伸至此，尽管使用电的人家寥寥无几，据说电费高昂，非普通人家能负担。
若是他拥有通讯法宝，必然从进镇开始就不断记录，但现在，他只能凝视这些对现代人而言充满异域风情的古镇景象。
或许是因湖泊近在咫尺，甚至城中有水道穿梭，小镇的气候较其他地方更为宜人。家家户户种植花木竹林，尽显雅致。
“这里真是个福地……”萧楠感叹道。
“嘉湖郡确是萧城周边乡镇中条件优越之地，每年上缴的赋税皆丰厚。”冬少将说道，这话语暗示附近的税收，大帅府有所插手。
车队的到来引来镇民围观，特别是停在蔡府门前，蔡家在当地最豪奢，拥有一座宏大的庭院。冬少将的手下敲门时，围观人群议论纷纷。开门的是老管家，见到身着军服之人，门外还有军车，顿时吓得瘫坐在地，半晌才哭喊道：“军爷！我们蔡家是守法的良民！为何如此！为何啊！”
蔡少爷连忙下车，扶起管家：“老伯，莫怕，这是少将的部下，他来我家做客。”
管家尚未缓过神，便匆忙进屋请出蔡老爷，蔡老爷似乎已知原委，对下车的冬少将连连行礼，然后略有紧张地邀请众人进府。
萧楠下车时，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小方推来轮椅，扶他下车，才发现围观的当地人已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他首次受到如此多人的瞩目，略感尴尬。
幸亏卫兵持枪迅速疏散了人群，此时几位家丁上前抬着轮椅。此处房屋门槛高，阶梯多，萧楠的轮椅在此地几乎失去作用。
蔡老爷做梦也没想到家中会有如此显赫的贵宾，由惊转喜，立即筹备宴席，邀请了几乎所有族人，以及镇上有威望的乡老，甚至在街头设下盛大的流水席款待邻里。
冬少将暗想，萧楠说来度假，哪是度假，不过是换个地方应酬罢了。
晚宴十分热闹，即便萧家公子身有残疾，仍是萧家人，他一坐定，便有人前来逢迎，敬酒。不过萧楠以茶代酒，身体状况摆在那儿，无人敢说半个不字。
一位乡老是私塾的主持，数十年如一日，是当地少数的老秀才，辈分颇高，坐在萧楠身旁，讲述镇子的历史与风俗。
他摇头晃脑地说：“其实早在前朝，据说是同治年间，我们这个镇子还是流民建立的小村落，真正的富裕，也就这三四十年的事。”
“我们镇上有天庇护，全靠镇中的龙王庙，才风调雨顺，水土肥美，十三少您一定要去参拜，非常灵验。”蔡老爷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