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宴席
天色刚擦黑,李财主家里里里外外灯火通明,热闹十分。李荡陪着他进到大院,八张大桌,宾客满座。酒肉齐全,请来的戏班子等着开戏。
赵苛穿的那身蓝袍,随心散兵挂在腰际。就当是在听课,表情严肃些。居中位置留给了他和纳泽,李财主从宾客中奔来,估计他儿子出生时都没这么激动。
赵苛不禁感叹,换个身份,所有人齐刷刷换了脸。他拱手作揖,和这些不认识的人寒暄。李财主跟他一一介绍。听到耳中都是少年有为,英姿勃发的话。
纳泽他们家先来,看着纳阿大得和纳泽分开坐,他觉得阿爹不来是对的。往后,在人前,家人也不能随便靠近。
李财主穿着他最好的衣服,请他入坐后忙不迭让戏班子开始唱戏。曲儿是他爱听的,但跑过来敬酒的太多,饭都顾不上吃。
对付完这些老头子,稍微清闲点,赵苛看会儿戏。这才有功夫和纳泽说话。
纳泽嫌酒杯太小,换的碗,哗啦啦往嘴里倒酒:“撑死我了。回了家这嘴没停过。我快吃过半拉村子了。那帮小娃子见我就磕头,我还得给钱。”
“陆俊说的没错,今后这种事少不得,我回家,多了个堂哥,我还懵呢。”
“不说麻烦的,明天我和家里兄弟打猎去。给他们露几手。”
“嗯,我找村长说说,出点钱,让闵忠接替村里先生教书。虽然他应该是不乐意见我了,能帮就帮吧。”
李财主插话说:“这事好说。两位灵官,不用破费。来,娟儿,给大人倒酒。”
赵苛皱着半边眉毛:“不好吧,李员外。怎么能让李小姐干这活儿。”
“哎,大人赏光,这是小女荣幸。咳,老夫斗胆说句,两位都未成家,小女家教尚可……”李财主眼珠子在他和纳泽间转来转去。
“您这,太着急了。我俩都没学成呢。再说您应该知道,灵师无后。委屈李小姐可不好。”
娟儿确实很美,听从李财主的话,给他们斟酒。
“这更好说,我儿李荡有了子嗣,可以过继。唉,别看我在村里能说话,都是虚的。咱这小村子,没收成没贵人,鸟都不落。这下好了,出了三位能人。熬出头了。要不,给你们当侧室?”
赵苛头要大了,他可没这心思。起码得到天纹后再想吧。这帮想捡便宜的,我累死累活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得势。
再一看,纳泽那眼睛粘人家手上下不来了。他上去拍纳泽脑门。
“干什么,这么着急洞房?”
纳泽讪讪的挪开目光,脸有点红。靠,居然是真动心了。
“这样吧,李员外。我呢是眼下没这心思,您不妨问问卞捕快。无珂他性子好,李小姐不会受委屈。您和他家不是向来不错嘛。”
李财主连连称是:“我老糊涂了。见笑。来来来,喝酒。”
老狐狸,纳泽动了心思,他还惦记无珂那边。要是你有三个女儿,难不成全要嫁给我们。
没等李员外消停,村长佝偻着身子过来。
“赵家娃子,你们还回村里吗?听说村里有灵师,能少收税银。朝廷还派人来保着村子。”
“这恐怕,村长,我和无珂是疾字科,要东奔西跑,不会留在一个地儿的。”
“啥?疾字……”
“就是比常人跑的快,有的还会飞。为官府或者其他灵师送东西,捉逃犯。真要保着村子,得卜字科。他们是正儿八经当官的。”
不怕他们失望,说明白,免得村里人要的太多。
“村长,交给我。我以后回来娶媳妇盖房子,哪儿也不去。”纳泽这嘴真够利索。
“好好,全指望你们了。”村长如释重负的与纳泽拉起家常。
宴席吃到深夜,纳泽是醉醺醺的,和他家里人热热闹闹回家。赵苛谢绝了李财主的挽留,他没空睡在这里。
夜色深沉,赵苛走到半路,吹灭灯笼。腰间的铜球飞到前方,咔的打开。里头石子飘了出来。赵苛踩到石子上,足尖发力,跃向前方。七颗石子交替当做他的踏脚点,在半空中盘旋。赵苛连续跳动,越过房屋,在漆黑的夜里准确飞跳向后山。
密林里,是村里坟冢。他把灯笼点燃,放在某座坟前。半蹲下,取出些蜡烛和符咒。四下无人,他清理下杂草,点着蜡烛,手指夹住符纸,逐个引燃。
这是找鲛狼要的,都说鬼字科画的符可以安抚亡灵,让他们早日轮回。身为灵师他知道人死后不久才有用,但,这是他仅有可以做的了。
幽绿的光笼罩下来,赵苛闭上眼,妖魂的眼睛并没有看到啥。
“你说我做的对吗?阿爹不在以后,我得照顾别人孩子。我是真心不喜欢那个堂哥。”他喃喃的说着,在虎珍院的生活,自己的期许,对岐国的向往。
直到符咒烧完,赵苛站了会儿,心中平复下来,才回了酒铺。
到了白天,去酒窖挑坛好酒,这回不让多吉收银子,他自己送。不多时安仁慌张张跑进来,说是店外来了好些人求他解难。
赵苛往门口一站:“我家是卖酒的,找我办事别妨碍生意。”
李荡带着仆人凑上来,那仆人端个木盒。
“见谅,赵灵官,这点孝敬请收下。乡亲们不也是有难处才来嘛。”
赵苛瞥眼,盒子里是金条。他推开木盒。
“乡亲的钱我不能收。这样吧,进来买一碗酒,我看看能帮你们啥。”
听了这话人群哗啦涌进店里,赵苛在他以前喜欢的位置端坐。小尾和安仁一个拿坛子一个拿碗给他们倒酒。
赵苛把手揣袖子里,抚摸着手玉,心里其实没底。他又不是医字科,坐堂看病吗?
前头是上岁数的,问的还真是头疼脑热,家里儿女不孝,收成不好一类。赵苛耐着性子听。
“嗯,腿脚不好……给你这个,拿水化开,别一口气喝完。要慢。你呢,拿着符咒,贴门后面,你家狗就不会乱叫了。”
好无聊,鸡毛蒜皮的事找灵师干啥。
李荡在一边很是殷勤,话里话外打听虎珍院。
“李公子,少问的好。从我进去到出来,死了二十多个。你要去试吗?五年一回,你家出得起盘缠吧。”
李荡暂时消停,排在后头的年轻人们则是开口要东西。赵苛细问几句,原来是纳泽送了老多,但总有要不到的。就上他这儿来了。
赵苛只好从行囊里取些零碎玩意儿,刀剑他是用不大来,可以给他们几把。丹药的话,吃不死就成。反正在他们眼里是神药。
“我说啊,我们三个就罢了,一个村里长大的。你们见了其他灵师可别瞎凑上去。特别是那种让你发冷的。”赵苛送完东西嘱咐他们。
酒喝过,热闹凑过,李荡让他们赶紧散。他却没走。
赵苛挠头,这天没工夫修习,回去得补上。
“李公子,还有事?”
“……我是想问下,神君那里,还有没有尚未成亲的。”
“哦?纳泽你们看不上眼?”
“不是,误会了。是怕灵官看不上我妹妹。这不想着攀个姻缘。我是没选上,总得给家里找出路。”
赵苛心里痛快,他喜欢。
“难说,虎珍院里都是古怪家伙。你别着急,灵师可以收徒,不必非要成亲。我倒是有件事找你商量。我攒了些银两,我们两家合股开个酒楼如何。好让我阿爹年老后不必辛苦。交给小尾和安仁打理就行。”
李荡是乐意的:“那是求之不得。不过得开在村外,这儿没那么多客人。”
俩人谈了会儿,写好契约。办完这些,赵苛看时候该走了。来到后院,阿爹在看信。
“阿爹,等我学成回来,带你去看看大伯。我学的法术适合赶路。”他瞧出阿爹的心思。
阿爹收好信,仔细的看他,好一会儿,取出个包裹。
“你爱吃的肉干,拿着。”
“嗯。”赵苛狠下心,他必须走,只能闷头出门。
先去了山谷,等上个把时辰,纳泽汗淋淋的来到。这家伙,回到林子里疯的没边。俩人骑到巨鸟上,纳泽吆喝着让它飞起。
“纳泽,你不会真看上人家姑娘了吧。”
“是啊,我都这岁数,要不是家里拿不出彩礼,说不定我都当爹了。”
赵苛笑了几声,没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