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修习

    第二天铜锣敲两下他马上醒来，身上是不疼了，酸的厉害。没好气的拍醒纳泽。这家伙睡的太好。抬眼看不少人会提前醒，特别是卜字科那些。

    比起昨天他利索很多，打理完后去吃饭。三头木雕在天井里大喊有人睡懒觉不上课，没人在意它。

    纳泽喝汤时还在背诵，昨天的没记太牢，无珂在教他第二个十六字的口诀。他俩其实关系不差，两家走的近，无珂不哭鼻子就行。

    司徒登脸上有汗，刚练完拳。他倒不是个爱热闹的，独自占了凳子，只顾端碗吃早饭。

    纳泽的嗓门拉回他注意力。

    “啥？三首，你说那块木头？”

    陆俊也在听，无珂小声说这东西三个脑袋，有眼珠那个喜欢偷看偷听，长舌头那个喜欢撒谎，中间那个正直不说谎，可没有嘴不能说。

    “干吗不劈了它当柴烧？”纳泽嘀咕着。

    陆俊想了想：“是考验我们吧。这里叫思乡所，不够耐心的人才会去信它的话。”

    “阿赵，纳泽，昨晚我做个噩梦。我阿爹去捉妖，本来好好的，那个妖怪跑我房里，逼着我吃汤圆。吐也吐不出去。你们说这不是好兆头吧。”

    陆俊低头喝粥，赵苛偷笑。搞的无柯莫名其妙。

    进了课堂，董师父准时开讲。和他们详细讲说三魂具体的区别，妖魂的种类，不同地方精怪，还讲了以往朝代的事。赵苛这次动了笔，用那些上好笔墨记下感兴趣的。

    听得入神呢，鲛狼这煞星出现在课堂后面。

    “董师父，有人睡觉，弟子带他出去教训。”

    鲛狼姿势很正，在等回话。赵苛庆幸被抓到的不是纳泽。是罚字科的孙元。

    “准。”

    鲛狼上来捏住脖子往外拖，孙元脾气火爆，想要反抗，差点断了胳膊。拖出去后叫的特别惨。

    赵苛纳闷，这个鲛狼神出鬼没的，莫非他有千里眼，啥都看得见。

    师父讲完后，让大家提问。开始问的是心法上的事。后面举手的全是卜字科，问的问题他听不懂，不大像灵师会问的。听多点，他品出味道来。卜字科全是文官子嗣和念书的人，问的是政事。力字科和他这样疾字科的没啥兴致。

    到后面讨论到升天司收赋税时赵苛没听，和他没关系。翻开天宇图册，在图中找到了平州。写的真细，居然把他村子找出来了。青石镇也不过小小的一点。原来北国的升龙台这么多，撞大运才轮到他们村。至于岐国更是数不过来。

    东顺那边没画，只写了大大俩字，逆贼。升天司是多恨他们啊。但愿陆俊别生气。对啊，虎珍院是升天司分院，说起来不是北国开的。饕餮神君是北国的，那算哪一边的呢？搞不懂。

    这些事和纳泽说说，看完图册他了解到天下有多大。

    卜字科出去做官，比科举来的容易，医字科学的好当神医，力字和疾字是为了做将军或者江湖豪客，陆俊那样做镖局之类。也许可以去高官身边当护卫。罚字的话斐季说过管灵师，至于鬼字科的干啥呢？不管人管鬼吗？赵苛看累后开始盘算这些。

    自己学会了干啥呢？他琢磨着。

    锣声响起，董师父马上动身离开。赵苛把课本和写的东西揣布袋子里，觉得这比上私塾时有乐趣。

    纳泽依旧拧着脸，赵苛宽慰几句。

    无珂昨天太累，要去躺会儿，陆俊说他要和新认识的力字科谈点事。赵苛单独陪纳泽。

    找个空桌，将抄写的心法放纳泽眼前。赵苛逐字逐句给他解释。

    “喏，师父说了。人还没出生先有人魂，出生后会说话前生出地魂，开口说话才有天魂。这就是上中下三阳。锻魂先从激发人魂潜力开始，要防着地魂捣乱。灵师融魂融的是妖的地魂，我们不用练他。人魂和天魂要练。天台宝玉，秽阳勿冲，时时清明，梦寐不忘。这几句就是这个意思。”

    纳泽：“那啥……把妖怪塞脑袋里，他们那个妖魂去哪儿？”

    赵苛：“靠人魂压住。这是后面的，现在没教。我这样说没用，三个月后我们要去练魂。你体会下会全明白。口诀是不让我们练出岔子。要戒欲，等学到分科我们就不用死守规矩。”

    纳泽拍脑门，说快点去练，他受不了记这个。赵苛便给他讲口诀外那些事。

    辩阁有两层，尽头华美长梯没几个人上去。似乎是师兄和师父们用的。刚才提问最积极的卜字科生灵有人上楼。听不到上头有动静。俩人待到敲锣，赶紧去了练武的台子。

    度师父让会武的进幻境，昨天的十二人和其他三科留外面。鲛狼和多吉分别教导。

    赵苛这个气啊。多吉师兄往架子上一坐，念着招式名称，让那三科的人练剑。拿着酒樽不知喝啥。鲛狼这个爱折磨人的，让赵苛他们扎马打拳，练起来没完。衣服都湿透了。晚上还得洗衣服。

    为了银子，为了学本事，练吧。

    “要不被夺魂，身体要硬，脑子要清醒。不要觉得做灵师容易。思乡所里，不是每个人都能留下。”

    气归气，赵苛咬着牙，他再不会让鲛狼拿戒尺抽他。

    身边徐四一直在念叨：“玄铁大殿……飞升阁，四象十六天，好想去看看。”

    啧，他的同科脑筋不正常的不少。

    休息间歇木人来送水，抓起碗喝干，吹会儿山风。多吉溜达到这边。

    他站进午后太阳的阴影里，摘了蒙眼的黑纱，那双眼睛吓赵苛一跳。千蛮的牛头看习惯还好，他这不像人的眼睛放人脸上实在难受。

    “师弟们辛苦了。我除了给院里送信，你们要从外面买啥，或者送什么出去，都可以找我。我收钱不多。”

    鬼才信。

    “真的！呃……是去辩阁那里托你吗？”有人回避着鲛狼视线去问。

    “不是那里。去我住处，课堂屋顶上那个小阁楼。从外面上去。下午放课到睡觉前。只要是院里没禁止的东西。”

    这个师兄，给家里寄银子得让他扒掉一层。

    “哎哎，赵苛，打算买什么啊。虎珍院买灵器比外头便宜。你买来让你家里人帮忙卖给外面的灵师，能赚不少呢。”薛城恍俩眼放光的和他说。

    赵苛愣下，马上反应过来。这家伙胆子够大，要让同科以自己名义托多吉低价买进，再高价卖出。不用说，多吉和他都要分一份。算盘打到饕餮头上了。

    “薛大哥，咱赚钱不能不要命啊。不怕大殿那边查下来？”

    薛城恍：“这你们就不懂了。神君和我们做生意的好着呢。你要缺钱先和我借，我要的利息不高。卖了东西再还……”

    赵苛算服了，借他的钱买货，买来还得托他和多吉卖出去，扒皮扒两层。和他们比起来自个的欲望算啥啊。

    “好，今后还得仰仗你了。”

    他没拒绝，有钱的同科不屑这个，他可得想办法买灵器丹药。算账他是不怕的，不会被坑。

    操练完已是黄昏，肚子饿的要命。纳泽他们从幻境里出来，各自找熟识的人吃饭洗浴。

    入夜敲锣前，赵苛躺床上，依然是累个半死。听着纳泽梦话里念心法。还有五天到这个月十五，信要寄回村子。没钱可真难啊。

    念叨多没用，他偷偷环顾，没人走动。晚上好像鲛狼不出来，他和多吉都住别的地方吧。于是赵苛大起胆子下床，偷偷将窗户推开道缝隙。外面峰峦晦暗，月色都显得暗了许多。

    嘴里咬住烟杆嘴，打着后他小口抽起来。心里烦躁时他会抽点。思绪回到多年前雨水正盛的时节。那年的雨真大啊，让他忘不掉。送葬的队伍真长啊，他怀疑当时村里有那么多人吗？

    雨在下，山在崩塌，没完没了。漫长到没尽头。村子里每天有人冒雨出去，大人们没了主意，只得等。等的啥他不明白，只觉得，太晚。浑浊溪流，没法安葬的尸体，刻印在他记忆深处。

    当时就有人说他是心硬的孩子，都没有哭。赵苛狠狠吐口烟，他们懂什么，每个人都在哭，村子回不来，死人也回不来。

    烟丝一明一暗，让他心绪平缓。

    回头看，寝房里很黑，木头人在来回巡察。说起来他们做的很精致，晚上看和真人差不多。不走出房间，他们不管生灵的活动。很好，今后不这样累个半死时，可以做点自己的事。

    可以听到三首在屋子外晃荡，他是不介意早上听他撒谎。有趣。

    烟丝很快抽完，刚准备打哈欠，左手边窗户有人。不是鲛狼，他跳起来的心落回去。那人在擦拭兵器，靠，是司徒登，好像也好不到哪儿去。

    赵珂朝自个床铺走出半步，鬼使神差的对司徒登开口。

    “睡不着？我是想家了。”

    司徒登生的张凶脸，四方脸庞上五官刻出来那般，啥表情都像在发火。他没瞅赵苛。

    赵苛自顾自的说：“我打算让家里寄些酒来。这里的茶太难喝。”

    躺回床上，他脑袋上冒汗，这是干啥啊，他责怪自己冒失。然后看见司徒登站他床前，那瞬间，赵苛觉得自己是个死人。

    “二冈烧，是你家的酒？”

    “是……”

    “每个月给我一坛。”

    随着这话音，放他床头块银子。哈，当他没酒瘾呢。这好办。

    第三天早上，赵苛起个大早，先活动开酸痛手脚，好好洗干净脸。整理衣冠，直到镜子里的人没有跑堂的味儿。啧，他从没想到自己不笑时带点渗人的劲头。

    湿毛巾拍纳泽脸上，纳泽嚷嚷着啥心从火脉，灼阳丹海蹦下床。赵苛惊讶，他背的比自己多啊。不行，练功身子太累没心思背书，得抓紧。

    “阿赵，你是我爹啊。老不让我安心睡觉。”

    赵苛抢回毛巾：“是你睡太死了。我不叫你师父准得罚你。铜锣还没响，好好打理。”

    纳泽揉把他满脑袋头发，胡子已经长回来不少。盯了赵苛好一会儿。

    “阿赵你不是被妖怪迷了吧。啥时候见过你这么正经。”

    “因为啊，我用不着笑。你是不知道招待客人笑多了脸就不是自己的。我和陆大哥先吃饭去，赶开课前我多看一遍口诀。”

    纳泽在后面抱怨他跑的比窜稀快。急火火的穿衣跟上。

    在走廊上，他拿着课本，走的并不急。空气真好闻，天也很亮。饭堂里人少，他端了饭菜和陆俊面对面坐着。

    “陆大哥，你在自己家时，有人伺候你吃饭吗？”赵苛。

    冷不丁问起这个，陆俊放下课本，对他今天的不同不觉得意外。

    “有，一个丫鬟照顾我起居，一个书童陪我读书。还有我爹的徒弟陪我练功。赵苛你察觉了？”

    “呃，啥意思。”

    “灵师这个身份。不适合在自轻的人身上。适当贪心比较好。你在这里不是伺候人的。”

    赵苛嗯了声，低下头喝粥，速度很快。踩到云彩上的感觉真好。

    这天开始，生灵们熟悉过思乡所，按部就班运作起来。各自完成师父交代下功课。纳泽嫌辩阁里太吵，赵苛和无珂就和他去天井里背书。倒也没人管。晚上凉风吹进来舒服的很。陆俊毕竟学的比他们快很多，加上交往的人不同。更多时候是在泡澡和临睡前和他们聊天说事。

    赵苛对天宇图册尤其喜欢，研究不同地方风土。纳泽说管天下多大，死球以后不就七尺坟头。他想学到正下品回去买个山头，养他几百头猪，让兄弟姐妹都住进大宅子，他爹才不在意纳泽能不能生。

    无珂没做好打算，赵苛提议让他在书信里和卞捕头商量。他爹总不能跑虎珍院打他。要有自己的主意。

    纳泽是他们中头个去辩阁二楼，去过后，兴奋的带赵苛上楼。上头是大桌子，面对玄铁大殿方向那窗户更是大的离谱，打开后景色极好。鲛狼晚上会在这里，饿死鬼那样吃饭。他都担心会不会撑死。多吉偶尔会来，但他偏爱自己的小阁楼。赵苛大着胆子去问过鲛狼功课，体会到啥叫眼神杀人。鲛狼半是训斥的教过功课后告诉他们师父也是初一和十五才来解答功课。其他时间，大殿那边也是有事要做的。

    没到半个月，赵苛晚上有力气多念会儿书。浴堂的水加了药很有用处，舒活筋骨。纳泽现在经常和陆俊晚上出去练功，这点上度师父是允许的。无珂告诉他许多关于妖怪的事，比师父讲的来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