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董师父

    铜锣敲响时，赵苛嘀咕谁家姑娘出嫁赶个大早。等敲到三下他反应过来要起床。

    跳下床铺，顺便把纳泽踹醒，陆俊已然在洗脸。衣裤鞋子穿好。床头架子上铜盆里有水，他手忙脚乱呼噜完脸。本要用袖子擦，瞅见架子上白布，这才稳住心神，擦脸带漱口。对着铜镜整理头发。

    没人说话，都在赶。纳泽瞪着铜镜里的自己，这大概是他头回好好观赏自己仪容。

    “书本拿好，赶紧吃饭去。”

    鲛狼这个煞神背后有俩仆从抬进来成堆的书，依旧那副臭脾气。纳泽拿起刀把胡子割掉。无珂蹭到他们身边。

    每个人出去时拿三本书。匆匆来到饭堂，喝着新鲜粟米粥，还有各种腌菜。没等多久铜锣催命似的响起。

    “大概一炷香时间，不算紧。”陆俊歪头自言自语。

    我们可不像你自小严师出高徒，赵苛喝急了撑的慌，心里不舒服呢。

    没等他们几个走出寝房长廊，外面响起个非常让人生厌的声音。不听喊的啥，这声音活似在扒仇人祖坟那样乖戾。

    “跑啦跑啦，生娃子们全跑啦。抓回来呀。”

    前头的人驻足观看，赵苛发觉那尊木雕不见了。只见鲛狼扒开前面的人，他趁机跟着来到天井里。

    果然是那东西，此时晒着太阳连蹦带跳，右边长舌头脑袋呱呱乱叫。酷似撒欢的狗。

    “管事的来了，打人了打人了。”

    左边脑袋转向人群，那硕大眼珠动个不停。这什么怪玩意，嘴里没半句实话。鲛狼啪的踢飞了他，好几百斤的木雕摔地上，被死死踩住。鲛狼从后腰抽出短刀抵它舌头上。

    “割了你舌头，让你说不了话。”

    三头木雕呜呜哭起来，可完全听不出害怕，见他停止胡说，鲛狼注意力来到生灵们脸上。

    人群开始移动，进入课堂。

    课桌上文房四宝齐全，师父的讲案后挂了俩画。很大，高达房顶。一左一右，左边是饕餮神君，黑色羊身，踏雪白蹄，脖子老粗，头生短角。粗野的兽毛，却有张美艳女子的脸。肤色若凝脂，美目摄魂，可那张嘴，非人非兽，微微张开缝隙里，没有牙齿，没有舌头，什么都没有。踩在山峰上，直视他们。

    右边是祖龙吧，赵苛不十分肯定。蟒身金甲，是很漂亮，可那脑袋，和升龙台上不同，也是人首。画的比起雕像来粗陋许多。只能看出是个男人的头。瞧这画师的技法，祖龙画像比起神君要早不少。

    董师父推门进学堂，说来也怪，本是第二次见面，所有人理所当然的乖乖坐好，仿佛这师父教了他们很久那样。

    赵苛放好课本，桌上那些东西昂贵到他不想去碰。好大的砚台，用的墨和他读书时半点不搭边，怕是比同等大小的银子贵。

    书本不厚，一本述灵志，一本修魂心法，一本天宇图册。他偷偷翻看，斜眼见其他生灵，全都坐得笔直，便按捺住了好奇心。

    董师父放好茶壶杯子，直截了当开始讲课。

    “鸿蒙时，百兽横行。人族羸弱，幸而祖龙怜悯。开山淘海，以石炼魂。人族才有了地魂。人族蒙昧，不知天地何物，好兵戈，又常被妖兽所噬。有智者于北海叩问祖龙九柏，如何让人族繁衍生息。九柏取天魂融入人族躯壳，三魂齐全。人族兴盛。”

    这些话赵苛是头回听，显然官宦子弟是自小学过，并没有多认真。董师父讲祖龙九柏仁爱，赐给人们本来神君才有的天魂，让人成为后裔之一。更是为了守护人族，在其他神君责难时用自己的天魂缔造了灵师的灵契。从此人族有了灵师，可以与妖族抗衡。他则沉睡在了龙城之中。

    何苦呢，赵苛心里嘀咕。到头来，享受到敬拜服侍的还不是那些神君。以老师的说法，是天地真灵。

    “你们要切记，真灵有天魂，那是天赐的。人族的天魂后天而来，并不牢固。妖族对人族的天魂最为渴望。他们会千方百计的抢夺。你们融魂后要时刻警惕。心神松弛，妖魂夺了人魂，天魂便是他们的。那时人会变成妖。皮肉被吃尽。妖物吃过天魂，便停不下来，我们身为灵师，要守住。”

    “师父，人族三魂齐全，为啥要借妖魂呢？”坐在前面的阿末举手发问。

    董师父：“人族寿短，修习不到中品境界。有了妖魂，一来延寿，二来与妖魂一同精进，才可得大成。灵师不是为了借着妖力办事，是为协力修习。修到真灵境地，人魂和妖魂终是要分开。”

    赵苛不以为然，那要修到神君的地步得多久，我不是为这来的。果然是教书先生，大道理说的多。

    “师父师父，天魂和地魂有啥差别。妖怪不吃地魂是味道不好吗？”阿末问的很直白。

    “不可乱说，天魂司掌神智，有了天魂才可以辨明万物，知晓事理。也是灵师法力源头。地魂生化肢体百骸，七情六欲，是肉身的精髓。可这欲利少弊多，难以控制。有了天魂牵引，地魂方可发挥力量。妖族缺的就是这个。”

    阿末很高兴，小孩子真单纯。

    董师父喝口茶：“你们当中，谁是卜字科和鬼字科的？”

    这两科的生灵站了起来。

    “嗯，你们这两科，在我这里学的要多些。头三个月，一起听课，后面时间，多数要在我这里听课。历法天象和阴律，其他几科不必精通。哪一科要上谁的课，今后鲛狼会写在寝房门口，多留心。”

    下面师父要他们翻开课本，讲解锻魂心法第一章。念诵口诀，感察三魂，还要各种灵物丹药辅助。讲的太多，赵苛没记下多少。他不由嫉妒起学过的人。找谁放课后补习呢？陆俊的话，瞅他眉头微锁，那反应不是学过的样。不知不觉急出了汗。

    至于纳泽，完全懵了。听不懂，看不懂，脸皮都拧巴了。

    董师父在检查他们默诵时停在某个罚字科生灵身边，那人书本都翻错了。

    “不用着急，你们两位师兄没事时候在辩阁。没读过书的，可以请教他们。等你们读熟了课本，他们也会来课堂修习。帮着你们。没学过武的也是如此。懂的多别怠慢，懂的少莫灰心。说到底，灵师看的是融魂如何。”

    上午的课，在赵苛死记硬背下结束，外面的铜锣敲响让他如释重负。

    脑袋木木的，回寝房放好课本，吃午饭时纳泽苦兮兮。要他背书简直不如让他跳下去。

    “阿赵，咋办啊。我头疼，你念了三年书，我在这里只有一年。我这脑袋瓜子不够啊。”

    赵苛左边是无珂，右边是陆俊，都不轻松。嘴里的肉没了味道。

    陆俊已经背下第一章，无珂差不太多。这头一天呢，真是当头棒喝。

    “这样吧。心法总共一千四百八十六字，纳泽现学字行不通。就让他每天硬记十六字的口诀，不管如何一定要背下来。半年内全背脑子里。但凡我们三个谁有空，都要帮着纳泽记。这心法过不去，更别提别的。”赵苛。

    纳泽脸憋得通红，他的脾气，让别人拉着走实在难受。

    赵苛只好把请教的事咽下去，找那个冷脸师兄吧。至于多吉，他觉得更不靠谱。

    于是陆俊和无珂一遍遍给纳泽念诵口诀，不管懂不懂，先背再说。赵苛自己默诵。辩阁里有纸笔，写了心法揣在身上，今后哪怕出恭也得拿来读书了。这心法好晦涩，看得人满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