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寒假1

    元旦后，没多久周大川他们就迎来了期末考试了，没什么意外，大川再次考了班级第一，年级前三，拿到期末考试成绩通知单那天，回到家，爷爷奶奶还专程让去赶集的七叔买回来一条鱼以对大川进行奖励，大川从小就喜欢吃鱼，有老辈人说小孩吃鱼聪明。大川拿到成绩单的第一时间其实是很想能够第一时间通知远在两千公里外的父亲老周的，大川对于小学四年级那次期末考试后老周拿着别人的成绩单“羞辱”他，一直有点耿耿于怀的，大川很想第一时间告诉老周，如今他也可以让老周为自己而感到骄傲了。村里已经有一两户人家家里装了程控电话了，老周大概每个月会给大川打一次电话，大川却没办法主动联系上老周，离上一次老周打回来电话差不多三个星期了，大川心想老周知道他已经放寒假了，最近几天应该就会打电话回来了吧，下次通话的时候大川还想问问老周今年回不回家过年，老周已经两年没回来过了

    周大川的寒假生活开始了，除了每天定时完成老师们布置的假期作业，大川会和一帮堂表兄弟一块玩，有时也在叔伯家吃饭，在别人家里大川会主动帮婶子干点活，长辈们都夸大川懂事，可每次与叔叔婶婶或姑姑姑丈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时大川内心还是有些许的落寞，虽然是亲戚，但他也知道自己终究是个外人，大川很喜欢看电视，可在别人家里他自己从来都不主动去开电视或大家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去调台，他有着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谨小慎微

    周大川忽然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喜欢和小伙伴每天在一起玩耍了，即便是和他年龄相当的，他也觉得身边的小孩比较幼稚，他开始怀念起在学校的生活，想念班里的同学，他突然突发奇想，想给班里的同学写信，他是班长么，他应该帮助班上学习成绩不好的同学，想到了立马就干，作为班长他有班里所有同学的家庭地址，他再拿出期末考试的成绩单，找出成绩排名靠后或偏科特别严重的同学挨着给对方写信，介绍自己的学习方法和对学科的理解，他给自己曾经的同桌吴琼和现在的同桌王艳都写了信，给吴琼写信感谢了她曾给予了自己鼓励和支持，给王艳写信的字里行间大川似乎刻意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情愫，只是类似公文往来似的与对方商量，大川作为班长、王艳作为学习委员，他有个想法打算在新学期组织学习小组，帮助班上学习成绩不太好的同学若干年后，周大川为自己那时的举动感到好笑又心酸，当年那个内心敏感又脆弱、自强又自卑的少年怎敢直面自己的内心，又怎敢有遥不可及的奢望。

    周大川一口气写了十几封信，第二天赶集到镇邮局花了几块钱买了邮票和信封一起寄出去，邮票2毛钱一张，这对于周大川其实是个不小的负担，其实大部分同学都是在同一个乡镇的，好多父辈还相互之间有交集，即便是放寒假了同学们各自在家，可逢三天一大集的时候好些同学都还是相互能见到的，即便是有见不到的托下熟人带信也是很容易的，可大川宁愿花钱寄信也不敢托人带信，他害怕给自己也给别人带来风言风语。大川寄出信后，内心还有点小小得意，他觉得自己做了件很有意义的事他却没想到，他的这一举动在新学期开学后会产生多大的轰动以及对于别的同学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周大川平时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爷爷奶奶家吃饭，大川他们是个大家族，爷爷奶奶快70高龄了，他们一生中有11个儿女，有4个因病早夭，在那个特殊年代很大可能是因为家境贫寒，生病后无力救治而过早离世。在农村，多子女家庭，儿女成家后都会和父母分家，周大川爸老周是老幺，也是最后和爷爷奶奶分家的，大川家未建新房前，他们一家三口住三间正房，爷爷奶奶两个人住两间偏房，虽然是一家人但都还各自分灶了的。大川家另择宅居地建了新房后和爷爷奶奶也是离得最近的，直线距离大概不超过20米。

    爷爷奶奶子女众多，孙子孙女众多，但毫无疑问周大川是他们最疼爱的孙子，没有之一；大川很小的时候，爷爷那时还经常去别人家红白事上帮忙，每次带回来的糖果或打包的肉菜都会给大川；大川娘在家的时候，在日常生活方面非常节俭，爷爷奶奶做什么好吃的都会叫上大川一起享用；大川娘支配大川干农活，其他方便管束也非常严格，好几次爷爷奶奶实在看不过去了和大川娘发生了口角；

    爷爷奶奶早已丧失了劳动能力，日常生活全靠子女们供养，前些年爷爷身体还可以的时候，日常会和村里的老人们经常聚在一起打纸牌消磨时光，可自从去年生病住院回来后，爷爷的身体就每况愈下，自主行动已有诸多不便，好在奶奶还能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大川不怎么出去玩了，每天写完作业看会儿书就过去陪爷爷奶奶聊天，相较于其他堂表兄弟甚至于叔父、姑姑，在爷爷奶奶离世前的最后那段时光大川陪伴的时光是最多的。爷爷奶奶出生于20世纪20年代，爷爷给大川讲了很多典故和老故事，四川人说上厕所叫“解手”，爷爷告诉大川，明末清初原来的四川人快被张献忠杀光了，当时的朝廷组织了“湖广填四川”，所有人都是被绑着去的，路上有人要上厕所了就得叫看守的人给解手；爷爷告诉大川，他这一辈总共五姊妹，他排行老三，他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妹妹，大哥37年的时候跟刘文辉出川抗日，二哥44年被国民党抓了壮丁，两位离家的时候都没有成家，以后也都没了消息，那几年经常有台湾老兵回乡寻亲的新闻，爷爷一直期盼着能听到亲人的音讯，可最终未能如愿，在那个战乱的年代，大爷、二爷大概率早就在战场上失去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吧；爷爷还给大川讲述了三年自然灾害、动荡十年一家人的艰辛生活，对未能熬过那段艰苦日子失去生命的三位叔父、一位姑姑的痛惜和自责，爷爷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人这一辈子啊，不可能一直顺顺利利的，都要经过些苦日子的”

    还有不到20天就要过年了，而爷爷的身体也快撑不住了，爷爷已经完全没法下床了，大川每天都会去看望爷爷，可面对他的呼唤，爷爷已经很难给出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