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归来的游子
过了白露，天气也逐渐凉爽起来，地里的玉米也到了收获的季节，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
石驴还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来，他娘帮他绑好卖豆腐的小车，石驴把剩下的一板豆腐放到门口的石驴上，让他娘看着，推着车出了家门。村子里远远就能听见石驴那悠长的叫卖声，”豆腐“，卖豆腐。。。
帮主听着喊声，端着一瓢豆子等在门口，石驴放下小推车，拿出秤一边称着豆子一边说：”帮主不会过了，换这么多豆腐“？
帮主尖声细气地说：”自行车挂在墙上半年多了，两个儿子还是没有媳妇儿，我想开了，该吃吃，该喝喝，想吃鱼，自己摸 。“
李荣兰听到石驴的喊声，出了家门，接着帮主的话茬说：”卧龙卧虎有你这样的爹真好，天天睡到中午，啥活不干，自行车都给他们买来了。”
石驴的媳妇死的早，寡妇李荣兰不在乎流言蜚语，补了空缺，石驴也不避嫌，打了一块豆腐让李荣兰拿着。然后说：“帮主，你整天求神算命，你说梦有没有真的？”
帮主很有经验地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哪有真的。”
石驴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早上起来还记得，我梦见一个老人提着一个皮箱来到他们家，他说他是我爹。”
帮主和石驴开玩笑说：“你从小没有爹，你是想你爹了，你爹结婚第二天就被抓了壮丁，一晚上就有了你，你命真大，不然我可能就是你爹了。“
帮主占便宜，石驴也不生气，说：”咱俩是一年人，你还吃过我娘的奶呢，想当我爹，你有皮箱吗？“ 石驴和帮主开完玩笑，继续推着小车卖豆腐，刚走到村头，身边停下一辆出租车，车里的司机探出头来问：“大叔，这是黄石门村吗”？
石驴说：“方圆百里谁不知道黄石门村，你是外地来的吧”？
“我们是从南京来的”。
石驴很热情地说：“怪不得你不知道，南京到这里上千里路，这就是黄石门村”。
司机下了车，车上又下来一位干净整洁的老人，七十多岁的样子，司机从车后备箱拿下老人的皮箱， 老人从身上拿出钱，数了一千五百元钱交了车费，石驴看着都觉心疼，一千五从南京送来，坐火车才几十块钱。
下车的老人很礼貌地问石驴，说：“我打听一个人，黄石门村石成玉的家还有吗？他院子有一棵老皂角树，他家门前有个石驴”。
石驴感觉奇怪，说：“有家，石成玉没有了”。
老人一脸的期待，说：“他家里还有人吗？解放前他有个老娘还有个媳妇儿。”
石驴不知道老人为什么打听他家里的事，戒备的说：“他老娘不在了，石成玉还有一个儿子”。
老人很激动说：“你能带我找他吗？我就是石成玉”。
老人说自己是石成玉，石驴没敢冒然相认，怕认错了爹，闹出笑话，说：“我带你去他家，你认一认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老人跟着石驴到了家，门口的石驴和那棵皂角树都在，石驴他娘正端着簸箕在院子里簸豆子，突然见到石成玉惊愕了半晌，一簸箕豆子全撒在了地上，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成玉，是你回来了吗？”
石成玉依然能看出老婆年轻时的影子，悲喜交加，声音颤抖地说：“是我，我回来了”。
石驴擦着眼泪说：“你真是我爹？ 这些年我们都以为你打仗死了，刚才不敢认你，我怕你占我便宜呢”。
石成玉掏出毛巾擦着泪水，说：“在外面我时常想，老家可能没人了，没想到家里还有亲人，这些年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石成玉从小调皮捣蛋，刚娶了媳妇就被国民党抓了壮丁，这些年他以为老家没人了，这次来寻亲，知道亲人还在，这让石成玉感慨万千。石成玉回来的消息，让黄石门村人激动好久，村里好多老年人去石驴家探望，当年的玩伴石成玉还记得名字，村里的每家每户石成玉都给了礼物和红包，这家请，那家叫，热闹了几天。
最让赵子文高兴的是，石成玉带来了她父亲赵芳秋的消息。赵芳秋在台湾是个大官，又成了家，有一个女儿叫桃子，桃子和军队的一个军官结了婚，去年还随团出访到过北京，只是赵芳秋年事已高，行动不便，许多事情都是他女儿桃子处理。
石成玉在台湾没有成家，自己无儿无女，也没想过攒下什么钱，这次回来寻亲，见家里依旧贫穷，石成玉决定回去再工作两三年，多攒点钱，然后回来，也算叶落归根了。石成玉准备回台前，让陈思带着他去看望了小时候的伙伴王定田，王定田大石成玉几岁，王定田耳背，看着石成玉的脸和他说话，也是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王定田说：“那时候天天打仗，一次也没见到你，天天死那么多人，能活下来多好，还能见上一面”。
石成玉说：“这次回来，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两位从战争走来的老人，王定田耳背，答非所问，两位老人虽然话不投机，却手拉手一直聊了很久。陈思用石成玉从台湾带来的傻瓜相机给两位老人照了张合影，石成玉离开的时候两位老人脸上都有泪痕。
石成玉回台这天，石驴的门口聚集了好多送行的人，乡政府安排的车，石文和陈思一起送石成玉去火车站。石成玉走后，帮主不无羡慕地说：“石驴的命真好，天上掉下来一个有钱的爹，听说想给石文和二虎在市里买房子，陈思也跟着一步登天了”。
艾庆玉在一旁不冷不热地说：“有钱也是石成玉的钱，也到不了陈思手里”。
帮主说：“石成玉买了楼，跟石文过，石文的钱也是陈思的钱，陈思有钱，陈远瑞找对象，当姐的不得帮一把”。
艾庆玉不屑地说：“现在的女孩找对象首先要看家看房子，长的漂亮能当房子住，除非谁的闺女瞎了眼”。
瞎子关明亮听着艾庆玉的话就不舒服，故意说：“我眼瞎人不瞎，不信你们看着，黄石门村几个漂亮丫头，陈远瑞想要谁要谁”。
艾庆玉无意中说了关明亮的短处，话也收不回来，只得悻悻地回了家。
李荣兰见艾庆玉走远，说：“当官有钱有什么了不起，处处笑话人，什么东西，就该让王紫梦抓他满脸开花”。
王海英听出李荣兰话里有话，问：“王紫梦为什么要抓他的脸”？
李荣兰哪是把话烂在肚子里的人，说：“艾庆玉想占王紫梦的便宜，让王紫梦把他的脸抓了三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们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曹俊说：“真有这种事？外面不是传陈远瑞不要王紫梦了，又看上艾丫了。”
王海英说：“原来远瑞因为这事和王紫梦分的手”。
大家在一起议论，也没背着人，陈远瑞在一旁听的清清楚楚。陈远瑞不想王紫梦再受到伤害，成为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宁愿自己背个无情无义的名声，他必须让别人相信和王紫梦分手是因为他看上了艾丫，正不知该怎样站出来辟谣，曹俊叫他说：“陈远瑞，都说你看上艾丫不要王紫梦了是不是真的？”
陈远瑞说：“你们说真的就是真的”。
李荣兰说：“我不相信王紫梦和你分手是因为艾丫”。
陈远瑞说：“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
曹俊起哄说：“把艾丫叫来当面问问”。
邓莉一心想证明小姑子的清白，自告奋勇地说：“我去把艾丫找来”。
邓莉见到艾丫说，陈远瑞找你有事，艾丫不知道远瑞找她什么事，跟着邓莉过来，问陈远瑞：“你找我，有事？”
曹俊笑着说：“艾丫，外面都说你和陈远瑞好上了，是不是真的？”
艾丫一下被问的不好意思说:“谁说的？”
曹俊说：“陈远瑞自己都承认了。”
艾丫心里甜甜的，说：“他承认了你们还问我干嘛。”
邓莉说：“陈远瑞，你敢亲艾丫一下我就信了。”
陈远瑞抓着艾丫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艾丫羞涩地推开陈远瑞转身找邓莉的麻烦说：“邓莉，我揍死你”。
邓莉转身躲到陈远瑞身后笑着说：“谁亲你你找谁，我就是一个跑腿的”。
艾丫心里说不出的甜蜜，含情脉脉地看着远瑞小声说：“你找我就这事？我走了。。。”
太阳落山后，只有一扇窗户的屋子里很黑，艾妮抱着两本书轻手轻脚地来到陈远瑞的屋里，屋里的灯光被陈远瑞用报纸遮挡着，只有陈远瑞眼前一片光亮，陈远瑞正入神地看金庸的《天龙八部》，艾妮悄悄站在他身后，陈远瑞突然转身大叫：“啊”！艾妮被吓得一声尖叫，书也掉在地上，艾妮捂着胸口，半天才缓过来说：“少爷，吓死我了，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陈远瑞得逞地笑，说：“你进来我不知道，我闻到了身后的香水味。”
艾妮纤细的手指涂着红红的指甲，咬着牙撒娇地说：“我掐死你”。
陈远瑞捡起地上的两本书，把遮光的报纸拿开说：“你应该把你的头发遮住脸，伸着红指甲的手，站在我身后，那真像鬼了”。
艾妮一听，说：“我怎么没想到了呢”。
陈远瑞说：“你想到了，我也不害怕，我见过鬼”。
艾妮见陈远瑞说的跟真的一样，说：“少爷，真的假的，我胆小”。
“真的。”陈远瑞说。
艾妮根本不信，说：“我给你报了中国农业广播大学函授班，费用乡里交，一周去党校上两天课，午饭党校统一安排，一个乡镇给三个名额”。
陈远瑞有点不相信还有这好事，艾妮抢先说：“你不用谢我，乡里没人去，给我一个名额，我也不想去，我把你的名字填上了，书都替你领来了”。
陈远瑞知道这分明是好事，感激地说：“谢谢你，有个大学文凭反正不是坏事”。
“艾丫在村北的桃林里等你，你快去吧”。艾妮的手从远瑞的身上滑过，出了房门，留下满屋子的玫瑰香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