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陈思的亲事
离新年还有最后几天，村里已经感受到了年的气息，大人们开始准备年货，结了婚的夫妻在给父母送节礼，孩子们为了能看上电视，每天在八蛋和陈怀才家来回穿梭。陈远瑞每天呆在自己的房子里看书写字，陪伴他的只有对艾倾的思念和内心深深的孤独。
北方的冬天，室内的温度和室外的气温差不了，陈远瑞围着棉被坐在床上看书，听见李荣兰正和妈说二姐的事。李荣兰说话做事总是风风火火，屁股刚沾上椅子，说：“我这人火烧屁股坐不住，说几句话就走，我也不绕圈子，石驴托我给他儿子说媒来了，陈思和石文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我来就想听你一句痛快话”。
赵子文给李荣兰边倒水边说：“陈思和石文的事，只要陈思愿意，我没有意见，都什么年代了，谈恋爱也不算丢人，你这个媒人一来，我也了了一份心事，石驴一辈子忠厚老实，村里谁不说他是好人，陈思嫁到他们家我也放心。”
赵子文说到了李荣兰的心酸处，李荣兰说着话眼泪就下来了，李荣兰擦了一把眼泪，说：“我错了一辈子，就是和石驴好我没后悔过，年轻时死了丈夫， 养个儿子还是我那死鬼男人在外面和相好生的，儿子又天生怕老婆，我和石驴偷偷摸摸了一辈子，儿媳妇整天说我不给儿子留脸，我又不想给自己立贞节排坊，她们说累了自然就不说了，说的说，听的听，家雀不能日老鹰。”说完自己又笑起来。
石驴媳妇死的早，李荣兰又是性情中人，没有太多的磨合，干柴烈火走到了一起，十几年来一直保持着半明半暗半偷半摸的关系，石文知道父亲的不容易，在心里也默认了这事。村里对男奸女盗的事十分敏感，可对石驴和李荣兰倒显出少有的宽容。
李荣兰从赵子文家出来直接找石驴回话，进来后随手插上大门，进屋一屁股坐在床上，说：“你托我的事办成了”。嘴里说着就钻进石驴的被窝。李荣兰四十五六岁，除了好身材，也有几分姿色，石文很懂父亲的心，每次见李荣兰来他家，就借故出去，给他爹留点温存的时间。
李荣兰家里三间草屋，儿媳住着两间，李荣兰不想看儿媳妇的脸色，天暖和的时候出去捡破烂，一心想给儿子盖瓦房，儿子搬进新房，她就有地方住了
石驴说：“这些年咱这样过来了，也招来不少闲话，你儿媳这样对你，也能理解”。
李荣兰叹口气说：“儿子是个软骨头，一点不像我，我和你这点破事，十几年就这样了，也没什么闲话了，做儿女的不能体谅父母，臭名在外我也认了，什么脸呀腚呀的，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一个对的人不容易，外人怎么说，我不在乎，人活着要学会知足，这一点我真佩服陈怀运“。
艾有计是黄石门村唯一读过私塾的人，多谋善断，叫狗叫猫的老辈人，都找他给孩子起个响亮的名字，村里好多人的名字都是艾有计给起的。
陈怀运的名字也是艾有计给起的，名字大有鸿运当头的意思。生活中陈怀运真没走过多大的时运，但是他活的乐观坦然。陈怀运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陈龙，二儿子陈虎。陈龙、陈虎好吃懒做，除了吃就是睡，早上睡到十一二点才起，村里人都称他兄弟俩“卧龙卧虎”。由于家里穷，陈怀运的老婆跟人跑了，一家变成三个光棍。陈怀运平时补补破鞋，每天也挣个三五块钱。大儿子老实的像根木头，平日不言不语，走对面和人家撞破了头，也不会吭一声，除了说梦话，很少能听到他说话。二儿子陈虎整天游手好闲，偷鸡摸狗，长此以往，村里人见恨不恨，好在他在村里只是偷鸡摸狗，没有大奸大恶，人前称他卧虎，背地里就把他当成一个人嫌狗臭的人看待。人懒地生赖，收点粮食年头到年尾刚够三口吃的。陈怀运信神信鬼，小气出了名，为给两个儿子找上媳妇，经常请风水先生到家，一天三酒地伺候着，对风水先生的话言听计从，也经常拆了西屋盖东屋，扒了南门改西门，过不了几天，邻居冒冒然去他家，准会对着一堵墙发楞，不知哪一天又把门改了。拆拆补补，家里省下的几个钱，半数孝敬了风水先生，半数愚公移山了。家里破破烂烂的，一家三口，除了有枪没么了。村里给陈怀运起个外号丐帮帮主，都叫惯了帮主，别人叫他名字，陈怀运自己也听着耳生。
春节临近，帮主拉着地排车和儿子一起到城里买回来一辆永久自行车，村里人见帮主买了新自行车，一齐给帮主打招呼，李荣兰问：“帮主，你买的”？
帮主尖尖的嗓子说：“人家有，咱也有，好给儿子找媳妇”。说着脸上抑不住的得意和喜悦。
李荣兰故意问：“帮主，用地排车拉着自行车 ，怎么不骑着？”
“比驴难骑多了，上去就倒”。帮主一脸自嘲地笑，这辈子没白活，真买自行车了。
帮主到了家，想了半天，最后把自行车用被包着，挂在墙上，帮主一边补鞋一边看着墙上的自行车，心里那个美啊。
腊月二十九这天，陈龙拉着地排车，帮主坐在上面扶着自行车去赶集，路上赶集的人多，帮主坐在车上内心充满了无限的自豪和满足，他发觉生活就象他买了自行车一样有了奔头，到乡里先给自行车安了户，随后帮主在集上摆了补鞋摊，身后地排车上的自行车闪闪发光，帮主感觉今天的生意特别好，好象所有的人都来找他补鞋。
傍晚，帮主收了摊，买了红纸，把红纸送到艾有计家，每年帮主都是找艾有计帮着写春联，艾有计写得一手好毛笔字 ，春节找艾有计写春联的排着队，好多写春联的邻居帮着裁纸，打着下手。帮主一时拿不走对联说：“我不要好看，只要上面有字就行，谁帮我划划”。
艾勇想捉弄一下帮主说：“我给你写”。
艾妮也调侃帮主说 ：“大哥，你买的自行车沾地了没有”？
帮主也不觉得艾妮是开他玩笑，说：“地上不干净，用被包着挂到墙上了，买了自行车是想给儿子说媳妇，两个儿子谁有媳妇就给谁骑”。
第二天早上，陈龙正在睡觉，帮主叫陈龙说：“起来帮我把春联贴上，陈龙一声不吭，呼呼大睡”，帮主又叫：“就知道睡，起来帮老子贴对联”。
陈龙穿好衣服，说：“我不认识字，不会贴”。
帮主生气地说：“我送你去上学，你跑回来比我还快，一天学没上，你说你去学武，我送你两兄弟去学武，你弟弟学了两年，你学了两天就跑回家，我交了两份的钱，你这个狗日的，什么都学不成”。
陈龙让帮主骂了一顿，也不还嘴，上前一个封眼捶，下面一个扫趟腿，帮主应声倒地。帮主爬起来，抓起一根棍子去追陈龙，一边追一边在后面骂：“狗日的，你就学了这个，袭击老子。”
帮主追了一圈没追上，只好自己贴对联，帮主大字不识一个，艾妮路过，指点着帮主贴上“出门见喜”就去陈远瑞家玩了。赵子文正在包饺子，艾妮帮着陈思擀皮，包完饺子，艾妮又帮陈远瑞牵完对联就回家了，走到帮主门口，帮主已贴好了春联，上联是：三枪有药不打鸟。下联是：省吃俭用该如何。横批是“肥猪满圈”还贴倒了。
艾妮看着“肥猪满圈”开始笑，冲家里叫帮主：“大门横批贴倒了”。帮主知道艾妮不爱开玩笑 ，拿了浆糊又规规矩矩地把横批正着贴好。
艾妮笑的肚子疼，说：“这样好看多了，大哥，你能不让我笑行吗”？
帮主很认真的说：“过年笑吉利，笑了好，笑了好”。
春节响成一片的爆竹让陈传瑞和李淑英起了个大早，陈传瑞在门口烧纸放鞭炮敬完天，回屋把儿子梦梦叫起来说：“让你妈给你洗洗脸，咱们到奶奶家去拜年”。
李淑英先给梦梦洗完脸接着给女儿凡凡穿上衣服，陈传瑞说：“儿子，你妈又要干活还要照顾你们两个很辛苦，给你妈拜个年。”
梦梦跪倒在地，抱拳说：“老妈，受小弟一拜。”
李淑英把五元压岁钱装进儿子衣兜里，说：“这孩子，跟谁学的。”
陈传瑞说：“你带点钱，家里小孩给咱拜年，给孩子压岁钱”。陈传瑞结婚、盖房子、送走父亲、生女儿凡凡、计划生育罚款，又修建房子，又借了不少帐，日子就像在铁山过的，陈传瑞一提到钱 ，李淑英说：“我给我娘送节礼才花五拾元钱，你也给咱娘伍拾元，家里没钱还给咱娘那么多”。
陈传瑞很认真地和媳妇讲道理说：“给你娘五拾元我没说多，给我娘伍拾元你就嫌多，都是一样喂大的 ，凭什么你能给伍拾，我不能给，你娘比我娘长的俊”？
李淑英理直气壮地说：“我娘养了我二十多年，一点彩礼没要，算白送给你，我给你生儿子，又给你生女儿，孝顺我娘不应该吗”？
陈传瑞说：“我比你大两岁，我娘还多养了我两年呢，我不帮你，你生个我看看”。
李淑英说：“你讲不讲理，你信不信我打女儿一顿出气，都好几个月了，打也打上手了”。
陈传瑞说：“你别动不动就拿孩子说事，有本事冲我来”。
李淑英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驴，哪回怕过你，有本事你上啊，上完我说，我还要，看谁厉害”。
陈传瑞说：“真服了你了，我说的冲我来，可不是那个意思”。
李淑英捏着拳头对陈传瑞似笑非笑，传瑞不知她在盘算什么，倒不敢大意，故意讨好媳妇儿，说：“梦梦，和你妈拜把子我可以忍，一会给你奶奶拜年只磕头不说话好不好”？
李淑英抱起凡凡说：“乖女儿， 给你爸拜年，你爸有钱，你爸是大款”。
梦梦天真地说：“奶奶家的小狗也叫“大款”。
李淑英听了就笑，说：“你小叔给起的名，你喜欢大款吗”？
梦梦说：“喜欢，我也喜欢爸爸。”
李淑英亲了一口儿子说 ：“他们是哥俩，喜欢就对了，儿子真乖，比“大款”强”，说完笑个不停。
年初一，赵子文一早炒了几个菜，下好了饺子，桌上摆了点心，忠瑞，厚瑞，传瑞一家都来了，全家十几口把桌子围了两圈。 忠瑞的儿子兵兵，良良，厚瑞的女儿月月、传瑞的儿子梦梦一起给奶奶拜年。陈传瑞抱着女儿凡凡说：“凡凡也给奶奶拜年了”。
赵子文早就准备了压岁钱，五个孩子一人给五块钱。王海英望着大家，把脸一撂，拉起月月就走，说：“跟我回家”。 全家人都愣在那儿，都不知怎么了。赵子文也不知道二儿媳妇怎么一下来了气，想来想去想不出原由，本想陈怀志不在了，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顿团圆饭，不想被二儿媳的一翻脸，弄的全家都堵的慌。赵子文叹了口气 说：“你爸不在了，全家人和和气气的在一起吃顿饭，你爸如果能看到，他也会开心，哎！忠瑞，传瑞一家两个孩子，厚瑞一个孩子，要不就是嫌压岁钱给少了。
陈厚瑞跟着媳妇儿出来，说：“你先回家，我去给四老爷拜个年。”陈克祥老兄弟四个，现在只剩下他和陈克举兄弟俩了。陈克举脾气急躁，拔牙自己动手，用尼龙绳拴牢牙齿，另一头拴上石头，往地上一扔，牙就掉了，剩下的几颗牙，能勉强咬着烟袋杆，陈克举喜欢抽烟袋，烟袋杆长长的，点烟几乎够不着，点烟常常是别人帮忙，陈克举对晚辈和蔼可亲，每年初一，老人总是炒上几个菜，摆上点心，等着儿孙来给他拜年，一起喝上一杯。
陈厚瑞猜忌多疑， 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那种人，喜欢喝酒，到四爷爷家拜完年，也坐下来陪着四爷爷喝酒，四奶奶问：“你爹不在了 ，都围着你妈过的年吧”？
陈厚瑞说：“爸不在了，我们全家都在我妈家过的年，四奶奶，我孝顺，春节我给妈送节礼，给了拾斤鸡蛋，还给了五拾元钱，我就是想让我妈高兴”。
四奶奶说：“好孩子真孝顺，没你爸了，懂事了”。
陈传瑞、陈家瑞、陈远瑞随后也给四爷爷来拜年，四奶奶就说：“你爸不在了，你二哥一下变好了，你二哥刚走，说今年也给你妈送节礼了，送的还真不少，拾斤鸡蛋，还给了伍拾块钱”。
陈家瑞说：“我没听我妈说二哥给她送节礼了”。
陈家瑞回家问妈说：“ 我二哥给我四爷爷拜年，给四奶奶说给你送节礼，送了拾斤鸡蛋，还有伍拾块钱。”
赵子文说：“可能他送错门了，你二哥是个要脸的人，有心烧香，不论早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