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扶弟魔
秦大姐一家六口挤一间两居室老破小，老夫妻都相比十二年前老了许多。
他们早几天就被告知秦飚的死讯，看到杭海二人的证件，便猜出他们来意，情绪不高地让进屋。
家里孩子哭闹，人还在楼道，头就有些大了，杭海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老夫妻挪开一些杂物，用脚拨走满地玩具，腾了张小餐桌。
沙发已被他们儿子占住，就是当年堵在急诊门口的秦飚侄子，十二年间从一座山长成了一排山，肉叠肉地堆在沙发上，刷短视频，一条条地划动拇指，嘴角不时抽动一下，像个没有思维的傻笑机器。
这家伙与他纪然表妹无一处相像，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媳妇一个人手忙脚乱地带孩子，大的喳喳叫，小的嗷嗷哭。
家里有人来谈正事，秦大姐把他们四个全往屋里赶，大山不情不愿地拔地而起，手机和眼睛都长在手掌上似的。媳妇大嗓门把大的摁到小书桌前，又拎起小的进去喂奶。
门一关，婴儿的嘴里一有嚼头，整间屋子立时安静了，杭海和小姜被吵得直突突的四个太阳穴也渐渐平复下来。
“一天天挤的，还不都是为了小人上学。”似乎也感到窘迫，秦姐夫这样替自家开解，“这片学区房老贵哩。”
杭海没心思唠家常，开门见山道：“秦飚上个月10号出狱，第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都说了什么？”
秦大姐说起弟弟，总是唉声叹气：“他要回家，家里钥匙在我这儿，他在里面那段时间，我给他看房子，每个月都要过去的，擦擦灰，通通风。他刚出狱，我还过去住了两天，给他烧饭吃。”
秦姐夫很不满地，像是告状那样说：“她还给他买了个新手机，两千块！分期！”
老伴用胳膊肘捅他，秦姐夫一撇嘴道：“他的手机什么时候能还给我们啊，要么卖掉，要么给我用。”
“在他身上没发现手机，我们也在找。”
很有倒霉夫妻相的俩人，顿时觉得无比失落，同时将眼皮朝下一耷，连看的方向都一模一样。
小姜看了眼小本子问：“你们与秦飚在头一周里还有联系，第二周就没再通过话，为什么？”
秦大姐眼神一躲，不自觉地抠了抠手。
秦姐夫似乎有许多委屈，一个“他”字刚在嘴里一碰，立马又被老妻瞪去一眼。
小姜肃起脸：“希望你们把知道的如实说出，不要妨碍我们调查，情节严重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秦大姐这才松口：“他刚出狱，可不是没什么钱吗？工作也不是马上就能找到的，我就给了……一点儿，老头子不乐意了——”
“你那是给一点吗？”秦姐夫瞪眼吊嗓的，“你给钱就给钱，还去给他当老妈子，洗衣服烧饭，他是没手啊还是没脚？你怎么不给他把屎把尿呢？”
儿子突然跟风从屋里嚷起来：“就是，你搬过去住得了！”
他一直在门后面偷听，作为硕大的婴中巨擘，他很不高兴舅舅横刀夺去了妈妈的照顾。
杭海不露声色地问：“上个月24号前后，你们还联系过他吗？”
10月24日，正是秦飚进入商场然后就消失了的那天，他没说秦飚失踪。
“24号……”秦大姐拿过台历往回翻一页，眯起眼睛艰难回想，“24号之前，星期五的时候，我跟老头过去他那边一趟，两个人见面就吵，两个老东西，吵得没办法。”
秦姐夫冷哼一声：“我叫他自己去找事情做，别成天赖着我们家，他以前就这样，进去一趟出来还是这个德性，那时候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弟弟都结婚了，你别整天管他们家事，还真当自己是他亲妈！”
这话拱了秦大姐的火，她声音一下蹿起来：“长姐如母，妈走了，可不是我得管他嘛？”
眼见老两口要拌起嘴，杭海忙问：“以前？十二年前吗？你那时就在接济他？”
当年着重关注秦飚夫妻之间的事，并没深查他和姐姐家的关系，只知道他姐姐护犊子。
秦大姐理所当然道：“对啊，他没有工作，纪茹要养一家三口，压力也挺大的，我呢，有时候，就会帮一点儿。”
“呵，一点儿。”秦姐夫斜眼冷讽，站起身，推门到阳台上去抽烟。
杭姜两人对视一眼，小姜又问：“10月24号到本月9号案发的两周里，你就一直没给他打过电话吗？”
秦大姐：“打过，可是打不通。”
“联系不上人，没想过报警？”
“我老头不是先前跟他吵架嘛，他气头上说不用我们管，当场把我们微信都拉删的唠，我以为他是生气不接我电话，加了黑名单什么的，哪知道人就……就没了……”她声音呜咽下去。
沉默片刻，杭海出声：“你跟秦然关系怎么样？”
秦大姐轻轻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也没多忖地回道：“我跟然然，我们以前很好的，那会子她爸爸到外地去工作，妈妈下班晚，她小学的时候，都是我接送，她可喜欢我炸的鸡腿，一次能吃一大盘，可是后来，孩子么，长大了，生疏了呗，总不如小时候那么亲了。”
“这十二年有联系吗？”
她低落地摇一下头：“因为她妈妈的事，我知道她是恨我的，我也愧疚，现在她爸爸又——”
“死了才好！”秦姐夫猛嘬一口烟吹进来，“秦飚那些破事啊，可不要牵累到我们。”
“你个老东西！怎么这个样子说话呐？他是我弟弟啊，是我的家人！”她跳起来要打人。
“我不是你家人？你儿子、孙子不是你家人？那你去跟他过去！”
两个老火药桶同时炸开，隔着门，婴儿哭起来，巨婴爹嫌烦地叱骂，妻子替儿子骂回去，小夫妻又在里面吵开。
此地已经不适宜生存了。
二人起身告辞。
回到车上，杭海问：“你观察到了么？”
小姜扣好安全带，点点头：“这个秦敏，在我们刚进去时，偷偷给大爷使了个眼色，以为我们没看见。后来大爷好像说到了点儿上，她就故意蹿火，惹孩子哭，让场面乱，变相赶我们走。”
“她有事瞒着，十二年前秦飚的‘破事’，什么事呢……”杭海极慢地吸气，叹出，“今天不适合再问了，改天吧，得单独问那大爷，现在去找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