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无可疑?
当警察出现在公司里时,纪然并不意外,甚至早料到他们会来,只是没想到来的会是杭海。
看到那张陌生但又似曾相识的面孔,一时间她有些犹疑,薄薄的眼皮往下一压,扫到他胸前的警察工作证,十二年前的记忆被一下拉了回来,洪水似的冲至眼前。
后来杭海说有事要单独谈谈,纪然就找了间空的会客室,还让助理倒来两杯水。
之后她便得知了父亲坠楼的死讯,不能更巧合的,离奇的,从相隔百米的斜对面的那幢楼,掉进了白茫茫的大雾中。
但杭海没说是自杀跳楼还是被人推下去,只说“坠楼身亡”。
纪然从心里预设好的多种表情里,挑了一个冷笑作为回应:“报应。”
杭海仔细观察她的反应,或许在旁人眼里她特别冷血无情,父亲死了非但没掉一滴泪,反而冷静说是报应。
不过在杭海这个知情者看来,她会有这种反应也是意料之中。
纪然似乎不在乎秦飚到底是自杀还是被杀,只要他死了,于她而言都是喜讯。
“你父亲出狱这一个月以来,有没有和你联系过?”
“当然。”纪然很自然地回道,“好几次,跟我要钱。”
“你给了吗?”
她用一种略显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杭海:“如果一个人,杀了你妈妈,还恬不知耻地来跟你要钱,你会给吗?”
杭海不语,暗自感慨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不言不语的小姑娘,而变得锋芒外露,至少在这件事上,她不再遮掩过去,坦然表达她对父亲的恨,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
与警察的谈话丝毫没影响到她的心情,像是从没被打扰,转身就能无缝融入到工作中去。
然而就在送走杭海一行之前,纪然单独叫住他,面色冰冷甚至有些森冷地说:
“杭警官,除去看守所的八个月,他只在牢里呆了十一年零四个月,十一年四个月,就把我妈一条人命给抵了?你确定当年你们查到的,就是全部的真相吗?你难道,没有遗憾么?”
“……”杭海被问得愣住,一时无话。
不及他回应,纪然又换出一副优雅的笑颜:“辛苦你们了,再有什么情况可以直接打电话,我随时恭候,警官慢走。”
离开无界集团,电梯里,杭海把十二年前的案子大致告诉给了其他同事,又问他们的看法。
小姜:“你是指,父亲偏巧在女儿公司对面坠楼、而女儿又深深恨着父亲的这件事?”
“是。”
“纪然的确有动机,”这个年轻人早揣满了一肚子想法,此时开闸似的道出,“可是案发当时,她在公司开例会,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就算中间出去过,也应该没时间跑去另一栋楼的楼顶把人推下去,再若无其事地回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上班,那这心理素质也太强大了。”
旁边女警员小崔赞同他的观点:“对方尽管上了年纪,可依然是个男性,从纪然的体型上看,他们力量相差很大,推人过程中很可能发生打斗,而她衣服没脏没乱,还继续保持着那么精致的妆容,匆忙出去再回来开会,又要不被同事发现,这很难做到,几乎不可能。我见过的能快速杀人还不乱仪容、镇定自若的女人,是黑寡妇和神奇女侠。”
大伙笑起来,杭海不发一语盯着下降的楼层数字,突然问:“物业在几楼?”
同事忙揿了钮。
他们到物业表明身份,调出今日整栋楼所有进出口闸机的出入记录,筛出无界员工的序号,很快就找到了纪然的行踪。
仅一行代表时间的数字,显示她从车库刷卡进入写字楼,到现在就再没出去过。
杭海问向物业经理:“这楼有没有不用验证的出入口?”
他很肯定地摇摇头:“咱们这是高级写字楼,对人员出入的管理很严格,上至那些公司的老板们,下至保洁员,都是一人一卡,一卡一闸,不刷卡进不来,外人来都得在前台登记,领访客卡。”
“说不定是用了别人的卡。”
杭海让人把无界全员的进出记录都列出来看,通过表格筛查,发现并没有在案发前后出去又回来的可疑情况,那会儿刚上班,全部只有进入的记录。
看他这么笃定地对着一行行数据细细过筛,眼睛都要提前老花了,小姜忍不住低声问:“杭队,你真觉得她有嫌疑?”
杭海叫物业经理带他们去监控室拷贝视频,随走随说:“当一切都毫无头绪时,咱们能做的,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处。”
然而查遍今天所有案发前后的、地上地下的出入口监控,尤其是无界集团大门口,无一能验证杭海的猜想。
视频监控确如刷卡记录显示的那样,纪然早上从地库刷卡进入大楼内,坐电梯到公司,之后那层楼无论是电梯、电梯厅或是消防通道楼梯口,直到中午警察到访,都没再出现她的身影,那段时间她的确是在公司,没有作案时间。
小姜仰头扒开眼皮,滴了几点眼药水,一顿猛眨,泪眼婆娑看着杭海,脸上笔直地流下两道水:
“到处都没有啊杭队,这条路死了,你是不是先入为主了?就凭纪然当年一句话,就这么认定她会杀了她爸?”
杭海闷头嗦一碗泡面,不作答。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先入为主了,但目前就只有纪然这一个切入点。
饭后呆坐了几秒钟,杭海擦着嘴问:“尸检报告什么时候出来?”
小姜在警用系统里调出进度,叹气道:“还得两三天,一队昨天从江里捞起来一个巨人观,听说把停尸房炸得到处都是那什么……”他说不下去,整张脸都皱起来,推开眼前的饭盒,怜悯地摇摇头,“……他们可有的忙了。”
杭海什么也没说,起身收拾了桌子,去档案室,把十二年前秦家案的卷宗调出来。
“你确定当年你们查到的,就是全部的真相吗?”
不光因为纪然今天这句话,纪家那案子自从立案到送检、判罪,乃至现在,犯人都出狱了,都还让杭海一直隐隐觉得好像一粒很细小的石子卡在他心里,有股子说不上来的硌应,但又摸不到,看不清,总感觉哪里不够顺畅。
当年,秦飚在法庭听到宣判结果时,很长地舒了一口气,居然有点……笑了?
这古怪的反应令杭海至今记忆犹新,直觉告诉他,如果不解开十二年前那个看不见的结,那么秦飚的死,怕也会成为一个死结。
他对着卷宗思索一宿:当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