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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审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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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的那次问询,由杭海和另一名负责记录的女警进行。

    他俩换了一身便服,除了工作证,完全就是邻家哥哥姐姐的模样。

    杭海:“秦然,别紧张,我们已经了解到当时的情况,希望你能补充一些细节,就当是聊天,跟我说说吧。”

    秦然抬起脸看着他,眼里满是急切的光:“我妈妈……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有消息会告诉你的。”

    她的视线又低了下去,深深垂着脑袋,像是要将下巴抵进胸口。

    杭海问:“是你用刀刺伤了你爸爸么?”

    很肯定地,秦然点一下头。

    “是因为他打了你妈妈?”

    “……”

    家暴毕竟是丑事,正常人谁也不愿提起痛苦又令人难堪的经历。

    见刚有意开口的小姑娘又沉默下去,杭海知道这时候不能急:“你家的情况我们也听说了,以前报过警吗?”

    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一条本派出所同事的处警记录,受暴这么多年,却只有一条。

    秦然又点一下头:“报过,可是……他当着警察面说一套,保证得好好的,之后没两天,反而变本加厉。”

    对于家暴,民不举,官不究,如果女方不狠下心来与丈夫彻底决裂,就会一直生活在被暴力笼罩的阴影下。

    长年遭受那样的暴力,一次报警只能缓解一时,之后说不定还会遭来更强烈的报复,所以放弃了。

    杭海和女同事双双一叹。

    “别担心,把你看到的、知道的都说出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帮你,只要证据充分,法律会让施暴者受到应有的惩罚,秦然,你要相信法律。”

    沉默片刻,她动了动嘴唇,声音嗡嗡像只茫然无措的蚊子:“当时,我刚回到家,看见他……他把我妈妈,按在地上打,用皮带……抽,妈妈已经昏过去了,后脑勺都是血,我就拿刀……拿刀……”

    她说着,浑身颤抖起来,直愣愣看着两只手,上面还沾着父亲的血,她想把它搓掉。

    “是这把吗?”杭海拎起证物袋,一把干了血的尖头菜刀斜在里面,秦然很慢地抬眼看去,低低地道一个“是”字。

    “你看到妈妈被打,所以想要帮她?”

    “……是。”

    “他们因为什么事发生的争执?”

    “我不清楚,什么事都有可能,但一定是他挑起的。”

    尽管这么说,但秦然回想起家里的情景,已隐隐猜到这场悲剧的起因。

    如果不是父亲的突然回家,如果自己能早点到家,哪怕五分钟也好,妈妈就不会出事……

    杭海接着问:“刀是从厨房拿来的吗?”

    秦然垂目仔细想着:“不是的,是……好像就在手边。”

    两个警员对视一眼。

    杭海不太明白:“你是说,这把刀,当时就放在你的手边,随手就拿到了?”

    “刀是……”她皱紧眉头竭力回想,却只记得当时脑中一片空白,好像被强行抽走了几秒钟的记忆,那一部分成了真空的,再往下钻想,就感到头疼欲裂,她捂住脑袋一劲儿摇头,“我没去厨房,刀好像……就是放在旁边。”

    杭海犹疑地问:“这把刀平时放在什么地方?”

    “那是菜刀!”秦然声音陡然拔高,人也变得暴躁起来,“当然是放在厨房!可是我说过了,我没去过厨房!”

    他狐疑道:“你确定?”

    秦然突然恼怒地低吼一声,挥手打掉蛋糕:“没去就是没去!你们为什么不信?”

    杭海本想严厉呵斥她,派出所不是让你随便发脾气的地方!

    但见她抱头痛苦地抽泣,哭声惹人心疼,他一口中气升上来,又莫名地堵在喉头,一时没能斥得出。

    而且,警察已经连夜从秦然的高中班主任那里了解到,这个女孩儿平时成绩虽然不错但是非常沉默寡言,在学校似乎没什么朋友,曾提醒过家长最好要带她去查查是否是抑郁症的前兆,然后就被秦然的爸爸给骂到不敢再管他们家的事。

    对于这个桃李之年本应有着大好前程、家中却惨遭不幸、情绪又总是游走在崩溃边缘的少女,杭海又实在忍不下心斥责,只是无比同情她。

    于是暂停了问询,等她自己慢慢恢复情绪,不再像个狂躁的困兽,杭海才又继续问下去:

    “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你家里的衣柜、抽屉,当时全打开着,都是空的,还有一只半满的旅行袋,这是怎么回事?”

    秦然抹掉脸上的泪,深吸一口气,正要将来龙去脉原本道出,这时忽然有人敲门把杭海叫了出去。

    再回来时,他年轻的脸上面色沉重,好像怀揣一件不知如何开口的坏消息,很坏。

    “秦然,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很不幸,你母亲……”

    当“很不幸”那三个字像毒箭一样刺进耳朵里时,秦然的心就瞬间凉了下去。

    后面半句话,她瞧见杭海的嘴巴开开合合,所有声音仿佛都被隔绝在一层薄膜外面,话的内容却在脑中炸开,把她炸懵,整个的世界崩塌了。

    没等杭海说完,少女尖锐地咆哮起来:“他是故意杀人!他杀死了我妈妈!让他死!死刑!死刑!”

    ……

    2022

    心中默默一算,当年那个郁郁寡欢又稚气未脱的女孩儿,如今该有三十岁了,俨然已是个老职场人的模样,听旁人叫她“纪总监”,想必混得不赖。

    看着已然蜕变了的秦然、不,纪然,神采与气韵都非往日可比,犹如焕然新生,似乎已经和过去切割,杭海由衷为她感到开心,同时又五味杂陈:

    那样沉重的创伤,真能治愈么?

    两人刚打了个照面,小姜拿着手机跑过来,和杭海走到一旁小声说:

    “海哥,死者身份查到了,名字叫秦飚,57岁,男性,本市人,无业,有前科,罪名是——”

    “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杭海接上他的话。

    小姜十分惊讶:“你知道他”

    杭海眉心往下压了压:“那案子是我经手的,十二年前,秦飚家暴殴打妻子,导致抢救无效死亡,他因自首、悔罪,态度较好,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又因服刑期间表现良好予以减刑,上个月前刚刚出狱。”说着朝旁偏过脸,“那边那个,就是他的女儿。”

    在他看向纪然的同时,纪然也正转过脸来瞧他,她随即露出洗练的微笑,淡淡一点头,好像只是一个很礼貌的颔首。

    这却让杭海的思绪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一般,猛然想起她当年歇斯底里的那句话,此时如警报一样在心中响起:

    “就算法律不杀秦飚,等他出来,我也一定会杀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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