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秦家案
2010，7月
“110！快、快来！我女儿要杀我！”
湿热的黑云，沉重地压在头顶。
随着骇然一声惊雷，男人撞开家门，惊慌失措地夺门而出，鲜红的血手印子赫然拍在墙上，顺着楼道一路抹下去。
他身后的家中，阴暗的屋里，面无表情立着个少女，全身都散发出阴森的冷气，手里握一把尖头菜刀，刀刃红了一半，滴着血。
正要下楼的邻居被喊叫和血手印吓了个趔趄，一看状况不对，那屋子里好像还倒着个人，一动不动怕是已经没气儿了，扭头就往上跑，逃命似的跑回家里去。
“要死特了，二楼小姑娘疯了，杀了她妈妈，还要来砍她爸爸，别出门，快报警！”
闪雷撕开了天，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同时的，整栋楼吵闹起来，许多通报警电话从这个小区喷涌出去。
门卫大爷顶着雨披闻声赶到，拿一只大破扫帚，忐忐忑忑横在楼道口，像是惧怕里面的什么恐怖的东西会跑出来。
而那恐怖的，女孩儿，并没因此慌张，她只是回到家中，平静地坐在地上，一只手握住已经倒下的母亲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攥住染血的刀……
那天，大雨下了一整夜，救护车、警车、更多的警车，从小区里进进出出，在邻居一双双射出窗外的视线中，先后带走了4号楼202室的一家三口。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深夜，日期跳到第二天。
而审讯室里的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
“秦然，孩子，吃点蛋糕吧，这么久了，都过了十二点了。”
警长肖勇，能破获最危险的案件，能制服最凶恶的歹徒，能让审讯椅上的人刚坐下就招供，但此时面对这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他露出了难得的温和与耐心，并不急于寻求真相。
因为对面，名叫秦然的少女刚刚在审讯室里进入了她十八周岁的生日。
警察查到她的身份证号，深夜去24小时便利店买到了一份简单的小蛋糕给她。
可是，没人会希望在这种地方过生日，尤其是成人礼。
即便审讯椅没上铐子，但这仍是世界上最差劲的成人礼。
蛋糕她一口没动，连看都没看，水杯也是一毫升都没少。
又僵持了半个小时，肖勇拿出父辈的语气，感叹道：“我女儿跟你一样大，今年高考，可是考得一般般，你也是刚拿到录取通知书吧，我看见你家里桌上放的，建宁大学，很厉害的。”
终于，大半天都不发一语的秦然有了些反应，将薄薄的眼皮往下一垂，呼吸也有了些变化，吸气更深，呼气更长。
仅这点反应，相比她之前死水一样的目光，已经有了很大进步。
她的喉咙动了动，像是有话要说而又欲言又止，然后决定不说。
表情依然冷酷得没有一丝情绪，本应鲜活的少女的脸上毫无颜色，冷白的倒像是死了一半那样。
面色凝重的，肖勇拍了拍杭海，他的徒弟，两人一道离开审讯室。
“医院那边怎么说？”肖勇泡了杯浓茶，慢慢嘬着问。
杭海：“她妈妈浑身有多处殴打、抽打造成的新伤，最重的一击在头部，下蛛网膜破裂，伤势过重，还在抢救。她爸爸肩膀被刺一刀，身上多处淤伤，没有大碍，夏哥已经问过他了。”
“怎么说？”
“他说是与妻子发生争吵，女方先动的手，还用言语侮辱自己，秦飚受不了，就动手打了她，他身上也被打得到处都是伤，然后女儿回到家，拿刀捅了父亲的肩，喊着要杀他，夏哥说秦飚哭天喊地的要我们保护他，还说女儿想杀自己不是一次两次了。”
肖勇呸掉两口茶：“邻居怎么说？”
“案发时邻居听到202在吵闹摔打，但具体情况并不清楚，下楼时就只看见孩子拿着刀，他们说这家男的没工作，性格古怪，脾气暴劣，长期、且经常打骂妻子，有时会一直闹到凌晨，男的甚至当着外人的面，用很脏的话骂妻女。
“他没有工作，一直是妻子挣钱养家，但实际上，女方的家庭地位一直处于弱势，身上常有伤，与他家走得近的亲戚是男方的姐姐和姐夫，也都证实了这点。”
“你怎么看？”
杭海很是义愤填膺：“那男的避重就轻，都把人打昏迷了，轻飘飘一句话带过，说什么自己也被妻子打，下手那么重还不许人还手么？他更是口口声声把女儿说成一个坏人，迫不及待要把孩子供出去，倒是秦然，应该是为保护妈妈才不得已拿起刀。”
肖勇：“所以啊，现在非常需要小姑娘的证词，她是除了她爸爸以外，唯一原原本本地知道那屋里发生了什么的人。可是从与她的沟通来看，我发现她很抵触我，我想，也许是因为长期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是不是对与父亲同样年龄的男性产生了一种厌恶。她刚高考完，你也才警校刚毕业，比她大不了几岁，你试着去和她谈谈看吧。”
从来都是师父坐镇，杭海在旁边听着，这回第一次单独问询，他稍有点紧张，不过想想对面只是个高中毕业的小姑娘，他便也一点头道：“……好。”
后来，那场问询成了他记忆尤深的遗憾，如果当时能重视小姑娘的反应，或许她在大学时就不会做出那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