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火烧博望坡
【曹操北征祭桥公】
春季正月,曹操率军抵达谯县,发布命令说:“我起义兵,是在为天下人除去暴乱。如今旧土的人民因战乱而死伤略尽,每日行军于故地,却见不到曾经相识的熟人,这让我感到凄凉伤怀。因此,我决定从举义兵以来算起,阵亡的将士中如果绝户无后的,那么就访求他们的亲戚,以此传续其香火。官府给他们分配田地,提供耕牛,安排学师来教育他们。帮助那些幸存的人建立祠堂,让他们能够祭祀祖先,亡魂如果有灵性,那么我百年之后就没什么遗憾了!”之后他继续前往浚仪,治理睢阳渠。
曹操派使者以太牢祭祀桥玄,祭文中说:“故太尉桥公,生有卓越的德行,广泛地爱护和容纳他人。国家怀念他的明训,士人追思他的令谟。他的灵魂在幽暗中飘渺,神秘而遥远!我从年幼时就进入朝堂,有着顽鄙之姿,却能够被大人君子所引荐,得以增荣益观,这都是因为得到他的帮助。就像仲尼接引颜渊、李生赏识贾复一样。士为知己者死,我对桥公的恩德至今不忘。他生前又从容与我约誓说;‘我死之后,如果你经过我的坟墓时,没有以一斗酒、一只鸡来祭奠我,那么你的车马走不到三步,就会感到肚子疼痛了。’这虽然是临时的戏言,但如果我们的关系不是那么的亲密,桥公怎肯说出这样的话呢?我在这里祭奠桥公,并非是怕他的灵魂怨怒而使我生病,只是怀念故人,追思往事,为之凄怆而已。如今我奉命东征,驻扎在乡次,北望贵土,心系故人的坟墓,为此作文祭奠,公其尚飨!”于是曹操继续进军官渡。
【袁本初呕血身亡】
袁绍自从军败后,感到羞愧和愤怒,发病呕血;夏季五月,他最终病死了。
范晔在《后汉书》中评论说:“袁绍起初以豪侠之名得到了众人的拥护,于是怀揣着雄霸天下的野心,天下的强兵劲旅没有不假借袁氏名号的。等到当面与敌人决战的时候,悍勇的人争相效命;需要深思熟虑的时候,智者们都倾心献策。袁绍帐下的人才真是盛多啊!《韩非子》中说:‘过于刚愎而不和谐,固执而好胜,嫡子轻而庶子重,这就是灭亡的征象。’”
起初,袁绍有三个儿子:袁谭、袁熙和袁尚。袁谭年长而聪惠,袁尚年少而英俊。袁绍的后妻刘氏非常宠爱袁尚,经常向袁绍称赞他。袁绍想让袁尚成为他的继承人,但没有明确表态;于是他让袁谭过继给自己的兄长为后嗣,令其出任青州刺史。让中子袁熙担任幽州刺史,外甥高幹担任并州刺史。刘氏有着好妒的性格,袁绍死后,尸体还没有入殓,刘氏就全部杀死了袁绍的五个宠妾。她认为死者有灵魂,会在地下再次见到袁绍,于是将五个宠妾的尸体全部剃光头发、涂上墨汁、毁掉了她们的形体。袁尚又杀死了死者的全部家人。
逢纪和审配一直是袁谭所痛恨的人,辛评和郭图都与袁谭结盟、跟审配和逢纪有嫌隙。袁绍死后,众人认为袁谭年长,想要拥立他为继承人。审配等人担心袁谭一旦登位,辛评等会专权为害,于是伪造了袁绍的遗命,拥戴袁尚继位。袁谭到达时,袁尚已被拥立,于是他自称车骑将军,驻扎在黎阳。袁尚只分给袁谭很少的兵力,并且派逢纪去跟随他。袁谭请求增援兵力,但审配等人又商议不给予。袁谭非常愤怒,杀死了逢纪。
逢纪,字元图。起初,袁绍逃离董卓,与许攸和逢纪一起前往冀州,因为逢纪聪明而具有计谋,得到了袁绍的亲近和信任,经常参与决策,袁绍死后,逢纪被袁谭杀害。
秋季九月,曹操率军渡河进击袁谭。袁谭告急于袁尚,袁尚留审配守邺都,自己领兵救援袁谭,与曹操对峙。双方连番激战,袁谭、袁尚屡次败北,只得退守坚城。袁尚遣所任命的河东太守郭援去联同高幹、匈奴南单于共同攻打河东之地,又遣使者联络关中诸将马腾等人进行结盟,马腾等人暗中许诺响应。
郭援所经过的城池悉数被攻下。河东郡吏贾逵坚守绛邑,郭援发起猛烈攻势;绛邑城墙几近崩溃之际,城中的父老与郭援订立盟约,要求只要不伤害贾逵,他们愿意开城投降,郭援答应了这个条件。获得城池后,郭援想要让贾逵成为自己部将,便以兵势胁迫他,然而贾逵凛然不动。左右之人强拉贾逵欲使其叩首,贾逵厉声呵斥道:“国家命官岂能向贼寇叩首!”郭援听后大怒,想将其斩首,有人伏于刀下以身救护贾逵。绛邑的吏民听闻贾逵将遭杀害,皆登城齐呼道:“郭援违背约定,要杀害我们贤良县令,我们宁可共同赴死也不忍见此!”迫于形势,郭援只得将贾逵囚禁在壶关之内的土窖中,并以车轮覆盖其上。
贾逵对看守者说:“此地竟然没有一个健儿吗?怎能令忠义之士丧命于此?”有一个叫做祝公道的人恰好听闻了这话,于是在夜深人静之际前往营救,暗中将贾逵引出,卸去其刑具并遣送他离开,始终不向贾逵告知自己的姓名。
当时曹操派遣司隶校尉钟繇围攻南单于于平阳,平阳尚未攻克,郭援就率军抵达了。诸将商议想要撤军避战,钟繇说:“袁氏势力正盛,郭援之所以敢来,一定是关中诸将中有人与其暗通款曲。关中诸将之所以没有全部反叛,只是顾忌我军的威名罢了。若此刻舍城而退,示敌以弱,则四方百姓必然从贼,都成为我们的敌人。纵使我等欲归,恐亦难以全身而退,这是未战先自败啊。况且郭援性情刚愎好胜,必然轻视我军,倘若他渡过汾水扎营,我军当趁其未完全渡河之际发起攻击,定可大获全胜。”于是命新丰令冯翊人张既前去游说马腾,晓以利害。
马腾犹疑未决,傅幹进言说:“古人有言‘顺道者昌,逆德者亡’。曹公奉戴天子以讨伐悖逆乱贼,法纪严明,国家整饬,上下一心,赏罚必依道义,这确实是顺天应人之举。袁氏背弃王命,驱使胡虏以侵凌中原,虽宽纵而多猜忌,貌似仁慈却无决断之能,其兵虽强,实则失尽民心,可谓逆天违德。如今将军既已归心于有道明君,却未能竭力效忠,心中摇摆不定,欲坐观成败,窃以为一旦胜负既定,朝廷问罪之时,将军恐将首当其冲,身罹祸端。”
马腾闻听后感到恐惧。傅幹进而劝说道:“智者常能转危为安。今曹公与袁氏相持不下,高幹、郭援共谋攻伐河东,即便曹公筹谋周全,亦难以保全河东之地不受侵犯。倘若将军能率部出击,内外夹击敌军,则胜势必然可期。如此一来,将军一举之力,即可断袁氏之臂膀,解救一方之急难,曹公必将感激将军的恩德,将军之功名也将无人能及了。”马腾于是采纳其议,遣其子马超统帅万余兵马与钟繇会合。
及至郭援抵达,果然径直渡过汾水,其部将都劝阻,然而郭援一意孤行,结果兵马渡河未半之际,遭到钟繇军队的猛烈攻击,终致大败。战后,众人皆称郭援已死,然而未得其首级以证。郭援是钟繇的外甥。后来,马超麾下校尉南安人庞德自鞬囊中取出郭援的首级,钟繇见状悲痛而哭泣。庞德向钟繇致歉,钟繇说:“郭援虽然是我的外甥,但他确实是国贼,卿何须道歉!”
郭援兵败后,南单于孤立无援,只得投降于曹操。
【刘备火烧博望坡】
刘表派刘备北伐,军队抵达叶县之际,曹操命夏侯惇、于禁等率领部众在博望抵挡。双方历久相持,刘备设下伏兵,在某天假装撤退,并且放火焚烧营寨以诱敌。夏侯惇没有察觉出其中的狡诈之处,果然率军追击。裨将巨鹿人李典进言说:“贼无缘无故退军,必然会设下伏兵。南道狭隘,草木茂盛,确实不是适宜追敌的地方。”然而夏侯惇等并未采纳,留李典在后方,自己率军追击,结果堕入埋伏之中,遭遇大败。李典前去救援夏侯惇,刘备才撤退。
在此之前,赵云与夏侯惇激战于博望,生擒夏侯兰。夏侯兰是赵云的同乡旧识,赵云请求刘备赦免其死罪,并举荐说夏侯兰深谙律法,可任军正之职。赵云用人不避亲疏,其慎重思虑可见一斑。
【蒋幹游说周公瑾】
曹操责让孙权,要求其送儿子为人质,孙权召集群僚商议对策,张昭、秦松等人犹豫未决。孙权于是独自引周瑜至吴夫人面前共议此事,周瑜说:“昔日楚国初创,封地不过百里,然而嗣君贤能,开疆拓土,遂据有荆、扬之地,把疆域扩展到南海,国祚延续九百余年。如今将军承继父兄遗业,统六郡之众,兵精粮足,将士用命,铸山炼铜,煮海制盐,境内富饶,民心安定,有何紧迫之势而想要送儿子为人质呢?人质一旦送给曹氏,必将要与曹氏保持一致;朝廷如果有征召,将军便不得不往,如此则我们将受制于人。纵使获得一侯之印,仆从十数,车马若干,又岂能与南面称孤同日而语!不如暂且不遣送人质,选择静观其变。若曹氏能行正义以匡天下,到时再归附朝廷也未晚;若曹氏图谋叛乱,那么他们自顾不暇,怎能为害于我江东?”吴夫人对孙权说:“公瑾的议论非常对。公瑾与伯符同年,仅小一月,我将他视为另一个儿子,你应当把他当做自己的长兄。”于是孙权决定不送儿子入朝为人质。
当初,曹操听闻周瑜少年英俊,才美出众,以为可借游说以动其心,于是秘遣扬州九江人蒋幹前去拜诣周瑜。蒋幹仪表非凡,才辩超群,独步于江、淮之间,无人能与其辩论。蒋幹于是轻装简从,身着布衣,头戴葛巾,托言私行以访周瑜。周瑜亲出相迎,立即对蒋幹说:“子翼用心良苦,远涉江湖而来,难道是要为曹氏作说客?”蒋幹回答说:“我与足下同乡里,虽有地域之隔,久仰芳名,故而前来叙旧,并欲一观贤良之规制,足下说我是说客,难道不是错误的揣测吗?”周瑜笑着回应说:“我虽比不上师夔、师旷的听觉,然而闻弦赏音,也足以识别雅正之曲。”于是邀请蒋幹入内,设宴款待,酒食既毕,对蒋幹说:“适逢我有要务在身,暂请退居馆舍,事毕,再行邀约。”
三天后,周瑜邀请蒋幹遍观各营,检视仓库军资器械之后,又重开宴席,示以左右侍者服饰珍玩诸物,对蒋幹说:“大丈夫处世,得逢知遇之主,外则奉行君臣大义,内则结成骨肉深情,言行一致,祸福同当,纵使苏秦、张仪再生,郦食其复出,我犹将拊其背而折其辞锋,岂能被年少的足下轻易撼动?”蒋幹但报以微笑,终未发一言。回去后,蒋幹向曹操盛赞周瑜气度高雅,胸襟豁达,非寻常言辞所能离间。
这年,邺城境内发生大饥荒,米价腾贵,每斛竟至二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