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孙策平江南
【孙策谋划攻豫章】
当初，孙策得胜归还，昔日的敌人祖郎和太史慈都在前面向导，士兵以此为荣。后来刘繇在豫章去世，他手下尚有万余人，都想要拥立豫章太守华歆为主君。但华歆认为因时擅命，非人臣所宜，即使众人守在他门前数月，他最后还是遣散了他们。
这些人没有归附的目标，孙策便命令太史慈去招抚他们，对他说：“刘州牧责备我为袁术攻打庐江，其意颇猥，理恕不足。昔日先君手下有兵几千人，都在袁公路的控制下。我志在建立事业，不得不屈从于公路，向他求索旧部，两次前往才索回一千多人而已。之后他令我攻打庐江，当时的情势所迫，我不得不这么做。之后他不遵守臣子的本分，擅自僭越，图谋非分之位，我虽劝谏但他不肯听。丈夫义交，如果不是有重大的缘故，不会那么容易分离，我与袁公路绝交的始末就是如此。现在刘繇已经死去，我很遗憾不能在他活着的时候与其共同辩论。现在他的儿子在豫章，不知道华子鱼对待他的态度如何，刘繇的旧部是否还追随他。你是当地的州人，昔日担任过刘繇的从事，你是否能去看望他的儿子并传达我的意思给他的部众？部众有乐意来归附的，就让他们跟刘繇的儿子一起来，不愿意来的，就安抚他们。同时也观察子鱼的治理方式和政策是否得当，看看庐陵和鄱阳的人民是否亲附他？你打算带多少兵力前去，可自行决定。”
太史慈说：“慈有不可饶恕的罪过，将军的肚量如同齐桓公与晋文公，给予慈的待遇超过额外的期望。古人对活命之恩当以死相报，期望活着时能效忠尽节，死而后已。如今务在息兵，我不宜带太多人去，只需数十人，就足够来回效命了。”
左右之人都对孙策说：“太史慈肯定会趁此机会而北逃，不会再回来了。”孙策说：“子义如果舍弃了我，还能追随谁呢？”他亲自为太史慈饯行，握住他的手问：“什么时候能回来？”
太史慈回答说：“最多不超过六十天。”
太史慈走后，众人还在纷纷议论，认为派遣他是不明智的。孙策说：“诸位不要再说了，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了。太史子义虽然勇敢有胆识，但不是纵横之人，他必定秉持道义，重信守诺，一旦答应了与知己之间的约定，即使到死也不会辜负，诸位不要担心。”
最终太史慈果然按时回来，他告诉孙策说：“华子鱼是个德行良好的人，但没有其他的方略，只能自守而已。另外，丹杨的僮芝擅自霸占了庐陵，番阳的民帅也自立宗部，声称‘我已经另立郡海昏上缭，不接受召唤’，子鱼无法控制他们，只是旁观而已。”孙策拍着手大笑，于是有吞并豫章的志向。
刘表的从子刘磐一向骁勇，多次侵寇于艾、西安各县。孙策于是决定将海昬和建昌分为左右六县，任命太史慈为建昌都尉，治所在海昬，负责都督其他将领一起抵御刘磐。在太史慈的镇守下，刘磐为此绝迹，不敢再入寇。
【孙策引兵袭庐江】
汝南人许劭以擅长识人而闻名，他避乱于扬州时，称淮南人刘晔有佐世之才。刘晔是汉光武帝的儿子阜陵王刘延的后代。
扬州的士人大多轻狡狠诈，有郑宝、张多、许乾等，各自拥有部曲。郑宝最为勇猛果敢，才能超群，为一方所忌惮；他打算驱赶百姓越过江表，因刘晔出身世族，享有高名，想要劫持他一同实施这个计划。刘晔时年二十多余岁，他为此而内心忧虑，但没有遇到摆脱的机会。
正巧曹操派使者前来州府，有事情要问，刘晔前去接待，在席间泛论天下形势，使者邀请其同归许都，为此多停留了几日。郑宝果然率领几百人带着牛酒前来犒劳使者，刘晔命仆人将他们安置在门外坐下，为其设下酒饭；自己则与郑宝在内宴饮，他暗中命令几个身强力壮的侍从在举杯时斩杀郑宝。郑宝并不喜欢酗酒，加以观察敏锐，举杯者不敢行动。刘晔便亲自拔出佩刀斩杀了郑宝，然后斩下他的首级示众，并说：“曹公有令，敢有妄动者，与郑宝同罪。”众人都吓坏了，纷纷逃回自己的营寨。营寨中有督将精兵数千人，刘晔担心他们会叛乱，于是骑着郑宝的马，带了几个家仆前去郑宝的营寨门口，呼唤里面的渠帅，向其晓以祸福，众人都叩头开门让刘晔进入。刘晔安抚慰问他们，大家都心悦诚服，推举刘晔为一军之主。刘晔亲眼看到汉室日渐衰微，因自己是汉室支属，所以不想拥兵招祸，于是将自己的部曲交接给庐江太守刘勋。刘勋对此感到奇怪，刘晔解释说：“郑宝无法控制，他的部众素来以钞略为利，我一向没有兵马钱粮，却整顿了他们，久后他们必然心怀怨恨，所以才将他们交付给你。”
当时孙策得到了桥公的两个女儿，她们有倾国之色。孙策自纳大桥，周瑜纳小桥。孙策从容地向周瑜戏谑道：“桥公的两个女儿虽然流离失所，如今得到我们两个人作为夫婿，也足够让她们高兴了。”
刘勋回到彭泽时，孙贲、孙辅于半途邀击，将他击破。刘勋逃到流沂，求救于黄祖，黄祖派遣他的儿子黄射率领五千船军协助刘勋。孙策再次进攻刘勋，取得大胜，刘勋只得率领剩下的几百名部下往北投降曹操，被封为列侯，黄射也逃走了。
曹操征召刘晔、蒋济、胡质等五人，他们都是扬州的名士。五人在应征的路上，每次歇息于亭传之间，其他四人都会积极参与讨论，希望做足准备以便被器重。他们对内讨论如何选贤任能、如何御贼固守、如何行军进退等问题，对外预料敌人的变化、考虑敌我的虚实、战争的技巧，日夜都在谋划。只有刘晔独自躺在车中，始终不开口说一句话。蒋济觉得奇怪，问他为什么不说话，刘晔回答说：“对于明主，如果不是精神相通，便无法共同谋划，精神相通是可以通过学习而得到吗？”
等见到曹操时，曹操果然问起扬州的前贤和敌人的形势。四个人争着回答，等轮到刘晔时，他依旧不开口，四人笑了。之后曹操见到刘晔时，再也没有征询他的意见，刘晔才设法用远大的言辞来引起曹操的兴趣，曹操才刚对他有一点了解，他又停止表现，这样重复了多次。他的旨趣认为远大的言辞应通过精神来交流，彼此单独交谈才能发现要点，不宜于座中泛泛而论。曹操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座谈结束后，立即任命四个人为令，而特别收刘晔为心腹；每当有疑难问题，都会用信函向刘晔询问，有时一夜之间就有数十封信到达。
后来曹操有一次出征寿春，当时庐江界有山贼陈策，拥众数万，据守在险要的地方。之前曹操曾派偏将去剿除，但无人能够攻克。曹操询问群下，可否讨伐？众人都说：“山峻高而谿谷深窄，守卫易而攻取难；而且即使不占领这些地方也没有什么损失，占领了也没有多大好处。”
刘晔则说：“陈策等小丑，只是趁兵乱之际铤而走险，他们互相依靠变得强大，并非凭借爵命和威信相依从。以前派遣的偏将实力不足，而且中国尚未平定，所以陈策敢据险固守。现在天下已经基本稳定，最后才肯臣服的人理应诛灭。人们都害怕死亡，追求奖赏，智者和愚夫都是如此，所以广武君为韩信制定计策，认为他的威名足以先声后实，让邻国服从。更何况明公具有威德，先征讨东边的叛乱，西边的人都会抱怨怎么最后才来拯救我们，现在应先出令奖赏征募，然后再以大军临之，颁布命令的时刻，军门一开，贼寇就会自行崩溃了。”
曹操笑着说：“你说得很中肯！”于是派勇将在前，大军在后，最终攻克了陈策，正如刘晔所预料的。曹操回去后，提拔刘晔为司空仓曹掾。
蒋济，字子通，是楚国平阿人。胡质，字文德，是楚国寿春人，他年少时与蒋济、朱绩一同在江、淮间有名，后来在州郡任职。蒋济作为别驾，被派去见曹操。曹操问道：“胡通达是长者，难道没有子孙吗？”
蒋济回答说：“有一个儿子叫胡质，规模和大略不及其父，但至於精良综事等方面则有过之而无不及。”曹操立即召见胡质，任命他为顿丘令。县民郭政与其从妹通奸，谋杀了她的丈夫程他，郡吏冯谅无辜被牵连，一同投入监牢，郭政与其从妹顶住拷掠，不肯认罪。冯谅忍受不住折磨，便自诬说自己也参与了谋杀。胡质到任后，详推情况，最终才使案件得到公正的审理。
孙策收得刘勋留下的两千多人和一千艘船，于是进攻黄祖。
十二月辛亥日，孙策的军队抵达沙羡，刘表派他的从子刘虎和南阳人韩晞带着五千名手持长矛的士兵来救援黄祖。甲寅日，孙策与他们交战，取得大胜，斩杀了韩晞。黄祖脱身逃走，孙策俘获他的妻子和六千艘船，士兵被杀死或被溺死的多达数万人。
孙策上表报告说：“臣讨伐黄祖，从十二月八日到达他驻扎的沙羡县。刘表派将领来帮助黄祖，同时也来迎击臣。臣在十一日早上率领江夏太守行建威中郎将周瑜、桂阳太守行征虏中郎将吕范、零陵太守行荡寇中郎将程普、行奉业校尉孙权、行先登校尉韩当、行武锋校尉黄盖等一起进攻。臣骑着马到前线栎陈，手击急鼓，以使战阵保持整齐。吏士奋发激励，踊跃百倍，心思专注，竞相用命。越过重重壕堑，迅速得好像起飞。火在上风燃烧，兵马在狼烟下激战，弓弩齐发，箭雨密集，一直战到辰时，黄祖的军队才溃败。锋刃所截，猋火所焚，使敌人无路可逃，只有黄祖单身脱走。臣俘获了他的妻子儿女七人，斩杀刘虎、韩晞等两万多人，溺水丧命的士兵有一万多口，缴获船只六千多艘，财物堆积如山。虽然还没有擒获刘表，但黄祖一向狡猾，又是刘表的亲信，充当他的爪牙，刘表之所以嚣张，皆因黄祖强盛。如今黄祖的家属和部曲被消灭殆尽，刘表成了孤特之虏，如同行尸走肉。实在是圣朝神武远振，臣讨伐有罪之人，得以稍微效力一点殷勤。”
【孙策兼并豫章郡】
孙策带着大军将要征讨豫章，先驻扎在椒丘，对功曹虞翻说：“华子鱼虽然有名望，但并非我的对手。如果他不开城门让我进城，那么一震金鼓之下，必然会造成伤害。你出使于彼处，先传达我的意思。”
虞翻前去见华歆，说：“我听说明府和我们郡的故王府君齐名于中州，受到海内的尊崇，我虽生活在东垂边邑，也常仰慕于您。”
华歆说：“我不如王会稽。”
虞翻又说：“不知道豫章的粮食和军器数量以及士民的勇敢程度，是否比得上我们郡？”
华歆说：“远远不及。”
虞翻说：“明府说自己不如王会稽，这只是谦虚而已；至于说到精兵不如会稽郡，那确实是真的。孙讨逆将军智略超群，用兵如神，之前驱逐刘扬州，这是您亲眼所见的；接着他又南定鄙郡，这也是您所知道的。如今你想要坚守孤城，自己已经预料到粮食不足，如果不早定下谋身之计，恐怕后悔就来不及了。现在大军已经到达椒丘，我不久后就要回去复命，如果明天中午没有收到您投降的公文，我就与您告别了。”
华歆说：“我在江表呆得太久了，一直想回北方；孙会稽到来后，我便离去。”
虞翻离开后，华歆请功曹刘壹商议。刘壹劝华歆留在城中，然后派人发檄文迎接孙策。华歆说：“虽然我是刘刺史委任的，但毕竟表奏过朝廷，因此我还算是个朝廷剖符任命的官吏。现在按照你的意见投降于孙策，恐怕死后还会被朝廷追究失土之责。”
刘壹说：“王景兴也是汉朝所任命的，而且当时会稽兵强马壮，结果还是投降于孙策。然而他仍得到朝廷的宽恕，明府有什么担心的？”于是他们在夜间起草了檄文。
虞翻回去向孙策报告，孙策于是进军。华歆戴着葛巾迎接孙策，孙策对华歆说：“府君年德名望，为远近所归；我年幼稚嫩，应该尊敬您如同长辈。”于是向华歆鞠躬致意，亲执子弟之礼，尊其为上宾。当时四方的贤士大夫逃往江南的人非常多，但他们都位居于华歆之下。每次孙策大摆宴席，座上的人都不敢先发言，等到华歆起身更衣后，才开始议论喧哗。华歆能够痛饮，喝到一石余也不醉，众人仔细观察，常因他整齐的衣冠而称他为“华独坐”。
孙盛在《魏氏春秋》中说：“大雅之人处于世间，必先审视隐显的时机，以此来确定出处的界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行义以弘其道。华歆既没有伯夷、四皓的作风，又失去为国家守土的节操，故而醉心于邪儒的学说，与陵肆之徒交往，导致官位被侵夺，节操堕落于当时。昔日许、蔡失去尊位，不得列于诸侯之中；州公来到鲁国，鲁人以为羞辱。将他们与华歆相比，谁的过错更大呢？”
孙策将豫章分为庐陵郡，任命孙贲为豫章太守，孙辅为庐陵太守。恰好僮芝生病，孙辅于是前往庐陵驻扎，留下周瑜驻守巴丘。
孙策攻下皖城后，抚视袁术的妻子儿女；进入豫章后，又收葬刘繇，善待他的家人。这些举动受到士大夫们的称赞。会稽功曹魏腾曾忤逆孙策的意思，孙策将要杀他，众人皆忧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孙策的母亲吴夫人靠在大井旁边，对着孙策说：“你刚平定江南，事情还未完成，正当优贤礼士，舍过录功，魏功曹恪尽职守，你今天杀了他，明天众人就都要背叛你。我不忍心看到祸败的到来，不如投入此井中一死了之。”孙策大惊，急忙释放了魏腾。
曹操听说孙策平定了江南，感到难以控制他，经常说“狾儿难与争锋也”。
【曹操定计征刘备】
曹操继续驻扎在官渡。常从士徐他等密谋造逆，但因为许褚常服侍在曹操左右，因此忌惮而不敢行动。趁许褚休息的时候，徐他等带着刀潜入。许褚到达下宅时心生警觉，立即返回。徐他等不知情，进入帐篷中见到了许褚，都大为惊愕。徐他的脸色为之大变，被许褚察觉到了，立即击杀徐他等人。曹操越发信任许褚，让他出入同行，不离左右。
东海的昌霸和郡县多数背叛曹操而支持刘备。刘备有众数万，派孙乾去与袁绍结盟。曹操命司空长史刘岱和中郎将王忠前去攻击刘备，但未能成功。刘备对刘岱等人说：“就算一百个像你们这样的人来，也奈何不了我；假如曹操能亲自前来，那么胜败也未可知。”
刘岱，字公山，是沛国人。以司空长史的身份追随征伐有功，被封为列侯。王忠是扶风人，年少时担任过亭长。三辅地区动乱，王忠饥饿到吃人的地步，之后他和同伴南下武关。恰好娄子伯被荆州派来迎接北方客人，王忠不愿意离开，于是率领众人埋伏袭击，夺取了他们的兵器，聚集了一千多人归附曹操。曹操任命王忠为中郎将，让他随军征战。曹丕得知王忠曾经吃人的事情后，趁着随驾出行的机会，命令佣人从坟墓中拿出骷髅，系在王忠的马鞍上，以此来嘲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