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寒假时光(2)
苏晴雨和荆楚在小亭子里躲雨。
寒风冷嗖嗖的。
“淋溪跟你说了什么?”他戴上她的帽子,轻哄着,“她脾气就这样,告诉我,我帮你说回去!”
她低头,眼睛盯着地上的石子,“你都不问她说了什么就来找我?万一她说得没错呢!荆楚,你不应该把心思都花在我身上,只是好朋友不是吗?”
只当他是朋友吗?
他垂眼,心情有些许低落,没几秒,又抬头看着她。
那又怎样!
她别扭着,僵持不下。
她有点哽咽,憋了回去,“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我……我这个人挺麻烦的,太容易委屈,很敏感,我也不喜欢自己这样,但至少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其实你不用太管我,过会我自己就好了!不然你会很累,而且我也不想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她用平淡的语气,将自己与他拉开距离。
说完有点后悔。
原本不是多大的事,她怎么就会说出这些话?是仗着他的好,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他对上她带着距离感的眼神,心里很难受,“我想对你好,没觉得累。”
“你对我好,会有人不开心!”
“那你开心吗?”他声音低哑,“你开心就好,不用管别人。”
“我不开心!”她明明不是这么想的。
就这样吵了起来。
苏晴雨抿唇,固执地扭过头。
他心里不是滋味,很难过,又很心疼。
他一点都不喜欢被她推得远远的。
仿佛安静了很久,雨都停了。
半晌。
他沉声说:“要怎么做,你才会愿意接受我对你的好?”
她没出声,思绪纷乱。
他稍顿,似乎考虑了很久,“还是我告诉你,其实我……”
“我先回家了。”
好不容易酝酿好的话被打断。
有点拿她没办法。
她跑走,他跟上去,“我送你。”
“我自己回去。”她的语气听不出生气,但却不怎么开心,压着诸多复杂的情绪往家走。
他跟着她一直到了家,看着她上了楼才转身回去。
荆楚家肖丽他们四个打牌打了几轮,收拾了房间就结束了。
好几天他们没联系,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
以前的假期也是如此,没什么。
她也不清楚那天荆楚生日,她离开后发生了什么。
一月下旬,她和爸爸妈妈去了乡下爷爷奶奶家,要在那里过年。
她心里有没想明白的事,最近食欲不太好,也不怎么能开心得起来。
想到要见到堂哥,心情是好了些的。
车上她将手伸进口袋,思来想去还是没有联系他。她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心里打了好多结解不开,找不到头解开。
农村很多人家挂起了灯笼,贴上了对联,红色与雪地相称,活像一幅年画。清晨和傍晚,房顶的烟囱里冒出白色的烟,朝着高远处飘去,冬季乡下的天空很纯净,她很喜欢看着那股股白烟飘到蔚蓝的天空,思绪也跟着飘远。
看着净透的蓝天,又想起了他。
冬季乡下很冷,她小时候经常在这里玩,一直都认为,这种极冷的温度才是过年该有的温度。
到这里时,苏爷爷在院子里砍柴,奶奶在做饭。
苏晴雨扬声而出,“爷爷。”
苏爷爷看到一家子人进了大门,脸上掩不住得喜悦,不一会,大伯一家人也到了。
苏晴雨帮奶奶看着炉子里的火,看到大伯,将柴火弄好就跑了出去。
堂哥也来了吧!
“大伯好!”她笑着打招呼,“我哥来了吗?”
“那小子啊,晚上到,非要带着你嫂子去镇上玩。”
嫂子真幸福。
“哦,好。”
这第一顿年前的团圆饭吃得很热闹,家里来了很多人,饭前男人们在聊天,女人们在忙着准备晚饭。偶尔大伯会来帮忙和苏爷爷一起砍柴。
听着,也就是些家长里短,还有工作上的事。苏晴雨听得无聊,去厨房帮忙。
只有自己一个人待着,又不能学习,又不能看书,也不能听音乐,会被说没礼貌,她很无聊。
如果堂哥在,会带着她出去玩的。
“把碗筷拿进去!”孙艺梅看到门口晃荡的自家女儿的身影,招呼过来。
许是习惯了这样的语气,孙艺梅从来没温柔过。
苏晴雨去帮三姑端菜,拿碗筷。
三姑说:“哎,小梅啊,大过年的,让孩子去玩吧!”
孙艺梅:“哪有什么好玩的,女孩子勤快些好!”
苏晴雨端走东西,也没说话。
大过年的,言多必失。
饭桌很大,一大家子人举起杯,热热闹闹吃饭,什么话题都有。
三姑:“晴雨啊,学校有男孩子追你吗?”
苏晴雨差点将鱼刺卡到嗓子里。
敢在她妈妈面前说这个的,也就只有三姑了。
“没有,我长得又不好看。”
“谁说不好看!”三姑微醺,喝了点酒,打开了话匣子,苏晴雨不太能招架,看了看时间,想堂哥怎么还不来。
“以前咱们那时候,这个年纪该嫁人了吧,就算不嫁人,也要找对象了,是不是梅梅。”
听到叠词,孙艺梅嘴角抽搐,“你喝多了,少说话,嫁什么人,什么追不追的,高中生,任务就是好好学习,谈恋爱?她不敢。”
苏晴雨吃了点,就吃不下了。
然后选择了自动屏蔽模式,不听不插话,有问题问过来就笑,使劲笑。
三姑问起她的成绩,苏晴雨成绩上升了,成绩上升就是有底气。
她又想起了荆楚,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我吃饱了。”苏晴雨下了桌,出去待着。
看着背影三姑感叹了句,“晴雨越来越内向了!”
村里各家各户亮起了灯,农村有农村的风土人情。
雪未化,灯亮着,偶尔寒风吹过,即便冷的要命,也会感觉,这才是“年味”。
“女孩,到了高中脑子就不够用了,挺正常的,她呀,我不求大富大贵,能考上大学,有个稳定的工作就挺好了。”苏成喝了酒话开始变多。
苏晴雨走回来蹲在门口,耳边隐约听得见里面的谈话,她听到大伯说:“多听话呀,看看我家那小子,现在都没回来!”
孙艺梅:“听什么话呀,现在开始叛逆了,以前挺懂事的!”
这么说,她就没有一点优点……
本来也是这样。
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心里堵了一块。
前不久和荆楚吵架的事也没解决!
心里很烦躁。
苏成平时话少,苏晴雨并不知道自己在爸爸心中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儿,听到这些话,她忽然明白……她确实不是个会让父母骄傲的孩子。
过年的气氛,热热闹闹,她觉得这样很好,但每次大人聊天聊到自己的时候又感觉很不好。
她待在外面的窗口看星空,窗子不太隔音,她可以清清楚楚听到里面聊天的声音。
然后低头在地上画东西,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支玫瑰花。
她猛地抬头,“哥?”
苏州宁灿烂地笑着,“说,哥是不是第一个送你花的男生?”
苏晴雨不知道该怎么答。
然后苏州宁就被后面的女人锤了一下,苏州宁的老婆,是个说话很温柔,细声细语,能把苏州宁这个跳脱,有时候不太正经,又特别能作的人降服,也是很厉害了。
“正经点!”
说完苏州宁笑嘻嘻地搂了她一下。
苏晴雨笑了下,“嫂子!”
苏州宁学着苏晴雨坐在地上,“看来我不是第一个啊。”
“什么啊?”苏晴雨装傻。
“还有谁送你花?快快,说一说。”
“哥,你不用进去打个招呼吗?”苏晴雨拿着玫瑰花,鼻子凑上去闻,好香。
“不急。”
苏州宁,长得很好,虽不够惊艳,长相在普通人中可以脱颖而出,家喻户晓不老实能作的“坏孩子”,上学的时候,逃课,早恋,打架……在亲戚里出了名的,他自然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大学毕业后发展得好,更不需要在乎什么。
苏晴雨曾经很羡慕堂哥,可以活得这样潇洒,现在也一样羡慕。
她低落的情绪,因为他的连环轰炸被抛到了脑后。
“哥,这一年你都经历了什么啊,怎么这么八卦了。”
“变了!”
”我?”苏晴雨不解,“哪里变了?”
“说话变得硬气了!”
-
荆楚在城市过年,他和父母,以及许承宇,禹淋溪,三家人每年过年前几天都会一起吃一顿饭,过些天年夜饭会再一起吃一顿。
荆楚最后来的,他围着那条苏晴雨送的红色围巾,围巾上缀着些许雪落的痕迹。
禹淋溪爸爸赞叹,“诶呦,楚啊,你这红围巾好看呐!这不得迷倒一片小姑娘!”
禹淋溪撇嘴,“哪里好看了!”
“随他妈,基因好!”荆齐升夸儿子不忘了夸一下自己老婆。
“点菜了孩子们,想吃什么随便点。”荆齐升将菜单扔过去,他们吃饭也没什么规矩,吃得好,开心最重要。
“鲍鱼龙虾大闸蟹点上!”禹淋溪翻看最贵的那栏。
荆齐升调侃,“溪溪啊,上来就点鲍鱼龙虾大闸蟹,一看你就对美食没有研究,他们家最好吃的是可以把家常菜做得很地道。”
许承宇妈妈吃饭吃到一半突然就聊到淋溪前段时间被荆楚气哭的事。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虽然工作上很严肃,但她很喜欢淋溪,淋溪有时候会去许承宇家诉诉苦,淋溪断定了,这所有人中,只有许承宇妈妈的刀子嘴会当中所有人帮她说话。
“我没气她,我和她好好讲道理了。”荆楚说完,看了她一眼,“是吧淋溪!”
淋溪还在气,撇撇嘴,没理他。
荆齐升在后面打了儿子一下,“和女生不能讲道理,让她开心最重要,有些东西没必要争个是非!”
荆楚突然就想到了什么,醒悟了似的。
“爸,”荆楚说:“谢了!”
无论在哪,禹成都能聊起自己公司,公司越做越大,连锁酒店口碑都很好,说起之前荆楚做过一个程序,解决了公司很大的问题,话里话外,引导荆楚毕业要不要来公司高就。
禹淋溪爸爸有想法发展互联网行业,很需要这方面人才,“楚啊,只要你来,薪资没问题!”
荆楚举起可乐杯,笑着半开玩笑半认真,说:“禹叔,我还是高中生,现在还没有太大能力,而且谈钱就见外了,有什么需要唤我一声,我能做到的,一定帮。”
荆楚去禹叔公司,少走很多弯路,但他有自己的想法,想自己走。
“哈,你小子。”
禹淋溪撅嘴不满爸爸把过年的团圆饭变成了谈生意,“爸爸,大过年的,别聊工作了!”
“好好好,我错了,来吃饭。”
转眼孩子都大了,三个孩子就这样长大,时间过得很快,记忆还停留在年轻的时候。
大人们感慨着,荆楚时不时拿起手机,思索着什么,心事重重的样子。
接近月末,过年前几天苏晴雨过生日,早上她吃了面条和鸡蛋,这是她生日标配。
荆楚给她发了生日祝福,她看着心里酸酸的。
好久没联系了,她不会告诉他,有多想他,受了委屈的时候,没事做的时候,甚至有事做的时候,他都会跑到她的脑里和心里,晃悠来晃悠去。
喜欢他,本就是她一个人的事,不会给他添麻烦。
接着其他人的祝福也收到了,其中也有许承宇,她很惊讶,惊讶的程度令她差点在门前滑倒。
荆楚打来电话,她悄咪咪地跑到外面接电话,像做贼一样躲在柴火垛后面。
听到她的声音,电话那头停了片刻。
“还生气吗?”他语气很软,她听了想哭。
明明是她的错。
他都主动打电话了,她不能再别扭着自讨苦吃。
苏晴雨低声说:“我不应该说那些话,对不起啊。”
她以前很怕道歉,但是和他相处久了,他总是先道歉,让她觉得道歉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哭了?”他开始逗她。
“没有,我没那么爱哭。”她真的没哭。
他笑了声,“这么爱哭,是水座的吧?”
“是水瓶座,那你就是魔鬼座。”她稍显倔强地辩驳,“星座里没有水座,而且水瓶座不是最爱哭的,双鱼座才是。”
其实……
她的上升星座就是双鱼座。
好些天的沉重心情缓了许多。
电话另一边,荆楚嗯了声,“爱哭是好事。”
“那你哭给我看!”
“真的,爱哭寿命长。”
“少骗人,如果哭得越多活得越久,那你……”她就没见他哭过,“那你猜,你会活到多少岁?”
荆楚笑了声,酥麻感从她耳朵传到全身。
她就在那听着,他很有道理地狡辩,“心态好,寿命也长。”
搁着柴火垛,苏州宁听得清清楚楚。
荆楚开始逗她,她忍不住笑。
电话那头,他心情不错,“你现在开心吗?”
她脱口而出,“开心!”
荆楚在电话里低笑,声音酥酥的,电流从耳朵里一直到眼睛里,她眼睛亮汪汪的,像活过来了一样。
苏晴雨放下电话,心情好极了。
苏晴雨转身就看见柴火垛另一边苏州宁蹲在地上偷听。
吓得她一颤。
苏州宁蹲着看着她笑,意味深长地笑,“我妹夫?”
苏晴雨无奈,“不是,是同学。”
苏州宁对这个妹妹,是很喜欢,很上心的,亲戚中孩子很多,从小只有她看着他的时候,眼中不是对一个不好好学习的孩子的那种眼神,而是那种敬佩和羡慕,闪着光。她性子慢热,也不讨人嫌,有时候安安静静地听他说话,偶尔呛他一句,还挺有意思。
他站起来,愉悦地伸了伸胳膊,跟着她后面追着问。
苏晴雨被问得不知道怎么办,“哥哥,你都结婚了,不能这样。”
苏州宁笑呵呵的,“我怎么样了?”
“你不觉得这样八卦,就……”她一时时间找不到恰当的词汇形容,“就不像个要做爸爸的人。”
提到这事,苏州宁突然沉稳了,“谁跟你说的?”
“三姑。”
“要孩子,还早着呢!”苏州宁啧啧了两声,勒住她细嫩的脖颈,“我有孩子了,就不能关心你了?”
苏州宁突然想起自己忽略的重点,“手机谁给你买的?我二婶不可能买给你,我本想买个手机送你做生日礼物,怕二婶没收,就没买。”
她沉默片刻,诚实地说:“同学借我的,方便联系。”
苏州宁若有所思。
这几天自从苏州宁来了,经常带着苏晴雨和自己老婆到处玩。
村里有条河,冬天河面会冻上,他们去滑冰。
“我妹夫送你的?”苏州宁追问了她好些天,穷追不舍。
苏晴雨无语地撅着嘴,“哥……”
“好了,知道了,我不问了。”他小声嘀咕,“这个妹夫还挺那什么……挺豪气,妹妹啊,好好珍惜,别听二婶说什么高中不能谈恋爱。”
苏州宁也上过高中。
说什么算借的,都是借口,他可是过来人。
“哥……”
她看着苏州宁嘿嘿地笑,堂嫂不太讲话,也跟着笑。
堂嫂笑起来很舒服,很喜欢看着苏州宁在那耍。
苏晴雨滑累了坐在冰面上休息,看着不远处堂哥和嫂子嬉笑。
这几天有点恍惚,经常被这个不太正经的哥哥开玩笑,差点以为这是真的。
以为……荆楚是真的可以和她在一起。
可是不行。
不去奢望,就不会失落。
是朋友就很好了。
有苏州宁在,苏晴雨在老家的日子快乐很多,和荆楚和好后,经常和他偷着发短信,讲爷爷奶奶家的事情。
荆楚对农村了解很少,听着新奇有趣,他说有机会去看看。
她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机会。
走之前还有些舍不得,舍不得堂哥,一年也见不了几次,每次见都觉得很亲切。
苏州宁是她很喜欢的哥哥,会让她开心、带着她玩的亲人,但她知道,有些东西无法一直留在身边。
堂哥走后,心里空落落的。
他有自己的家庭,而她只是他的妹妹,是他珍惜的人其中一个。
苏州宁偷偷拿她手机给自己手机拨了号,存下了号码。
走之前,他贴在她耳边,用一种不正经的语气很认真地说话,声音很小,但她听清了,他说——
“我妹妹值得和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在一起。”
寒冬的风刺骨,眼眶却瞬间温热。
如临近拂晓忽而露头的日光,如寒冬里忽然停下寒风的时刻,如扯不断的丝线牵着她的心脏。
心底某处动了动。
越长大,越能够发现这份生命中太过难得的东西——带着奇妙温度的爱。
只是她现在太弱小,紧紧抓着,怕它消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