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偷来的几分钟
苏晴雨踏进教学楼的那一刻，心情是复杂的。
她心惊胆战地往教室跑。
荆楚不慌不忙地大步走着，气定神闲地在身后喊了句。
“跑慢点！”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提醒她这个？
他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荆楚在后面走，也不着急。
反正已经迟到了，跑什么。
她心里不太舒服，坐了他的车，连累他也迟到了，说到底心里是愧疚的。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悲惨后果就没那么愧疚了，她自顾不暇。
物理老师罚人的方式——跑圈！
她眉头紧蹙。
苏晴雨生平第一次迟到！
是在她生理期第一天！
跑圈是一定要被罚了！她捂着肚子，想说不然请个假，说以后再跑？班主任是男老师是真的开不了这个口。她深吸一口气喊了一句“报告！”
运气是“真好”！
杨峰难得来查早自习，竟被她赶上了，他看到门口站着的学生，竟然是她，眼神里的震惊一闪而过。
“先回座位，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完了完了！
还要去办公室！
肖丽看着她这个乖乖同桌竟然迟到了，像看到陨石撞地球一样惊讶。
“乖乖，你怎么才来？”
苏晴雨面色苍白，捂着肚子，把热水袋从包里拿出来，放到肚子上，“别提了！”
下课后她准备去找班主任承认错误，脑袋晕乎乎的差点没起来，这时候看见班长挠着头，十分不解地向她走来。
“苏晴雨，老师说，你不用去了，下不为例！”
“啊？”
班长皱着眉头，他也不知道班主任中了什么邪，上次罚他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心软的！想到这心里特别不平衡。
苏晴雨此刻觉得那是天上掉馅饼了，在她眼里，班主任是学生犯错误必罚的，暴脾气，爱发火，严格，这些标签已经牢牢地长在了他身上，整个年级都知道。
不管是因为什么，她都对班主任的看法改观了。
下午自习课，班里那群女生从门口涌进来，到了上课铃声最后一秒结束，听到班长的一声呵斥，才回到了座位。
她们这个反应，是又听到了什么八卦。
肖丽坐下，就和苏晴雨聊起来，“苏苏，你知道吗，有生之年，我还能看到荆楚被罚跑圈！”
对于她的幸灾乐祸，苏晴雨不仅没get到她的笑点，而是脑子顿了几秒！
她说谁？
被罚？跑圈？
荆楚！！！
怎么可能，英语老师，从来都是罚抄写单词的啊！
苏晴雨的心情沉重了几分，笔尖抬起，停了许久都没落笔。
肖丽说的其他的都没听进去，只听到了荆楚在外面跑圈，听说已经跑了半个小时了，下课的时候还有很多人围观，他面不改色地继续跑。
肖丽摇了摇头，“真是个怪物，说不定当这是锻炼身体呢！”
前桌寸头小赵也来凑热闹，和肖丽聊了起来。班长呵斥一声，教室里再次安静。
苏晴雨思绪恍惚，心情沉重，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她迫切想验证自己的猜想。
苏晴雨咬了咬唇，看了眼后门，看了看低头学习的班长，一股脑冲出了教室！
班长大声喊：“苏晴雨，干什么去？上自习呢！”
“上厕所！着急！”
肖丽来了句，“班长，她特殊情况，你懂的！”
惹得教室里笑了一阵。
班长反应过来，低下头，继续写作业，嘴里嘀咕着，“下课不上厕所，刚上课就去！”
去操场的路上，路过超市，她停下去买了两瓶水，一瓶矿泉水，一瓶运动饮料。
今天是她第一次迟到。
不管不顾冲出教室，还撒了谎说上厕所，但并不觉得羞耻。
他好像什么都没告诉她，没告诉她今天为什么会突然骑车，为什么包里会有热水袋，为什么会在她快迟到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也没告诉她，他被罚跑圈……
都没告诉她。
她不清楚那些是不是为她做的，此时却眼眶热热的，想一股脑把这些问题都问出来。
荆楚跑了一圈又一圈，苏晴雨没打扰，找了个地方坐下，二十分钟过去了，还在跑，她心底不安，仿佛觉得，这个跑圈永远都跑不完，无数圈，一圈又一圈。
怪她，今天怎么就起晚了。
她低着头，下巴枕着膝盖，双眼盯着他看。
荆楚看见她了，他的汗水划过眼角，眼睛眯了一下，下意识加快了速度，快了两倍。
汗流浃背。
神清气爽。
一小时二十五分钟跑完了50圈，二十公里。
他望见不远处长椅上小小的一只，蜷缩着，一直陪着，直到他跑完。
他跑过去。
苏晴雨看见他过来了，抬起头。
他的脸上看不到太多疲惫，而是神清气爽，满头的汗水浸湿了校服。
荆楚嘴角扬起，坐在她旁边，“逃自习？长本事了！”
苏晴雨拿起那两瓶水，“喝哪个？”
荆楚拿过那瓶运动饮料，咕咚咕咚，下去半瓶。
他喝水的时候，有几滴顺着嘴角滑到脖颈，和汗液混杂在一起，一个高中生而已，她竟看出了一种成熟的性感张力。
疯了你，苏晴雨！
有那么多话想问，当他就这样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什么都问不出来。
不问就不问吧！
她保证，也会对他很好。
就是以前，没有男生对她这么好。
“偷跑出来的？”
苏晴雨点了点头。
他们一同坐在长椅上，荆楚望了望主席台上，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了，他嘴角挂上一抹邪笑，“刚才物理老师一直在那看着。”荆楚指了指那边。
苏晴雨吓得一激灵！
“什……什么？”
班主任看到她逃自习？！
苏晴雨做贼心虚地咽了口水，撒腿就要跑，不能再被抓现行了。
“现在已经走了！”她刚起身就被荆楚拉住，“别跑了，还有几分钟就下课了，没事！”
“你怎么什么都不怕？”
“又没做杀人放火的事，有什么怕的！”他想到了什么，“其实，物理老师人挺好的，没那么可怕。”
他的底气给了她勇气。
索性就在这个操场上，在别人都上课的时候，光明正大地偷偷约会几分钟，当做一天倒霉事的奖励了！
她在心里暗自幻想，把这当成约会。
几分钟也够了！
风吹在脸上凉凉的，却一点都不觉得冷，还很开心。
偶尔侧眼望向这个少年，一个无拘无束、还有点肆意妄为的“好学生”，心动不已。
以前她一直认为，一个优秀的人，是学习好，听老师话，在学校里面做那些学生该做的事情，不让老师操心，成绩好。
自从遇见他后，她对优秀改变了看法。他不受约束，却有礼貌不轻易冒犯，学习并不是他的全部，学校对于他只是重要一部分，还有其他那些部分，是他对生活和梦想的热情追求，是肆意，是努力，是潜藏着野性却踏踏实实努力。
让人安心。
让人想仰望。
像向日葵永远向着太阳一般。
不知过了几分钟，耳边回荡着他清澈的嗓音，许是跑完步更轻爽了，声音也变得更有穿透力。
“放学后别走，物理实验室门口见！”
“做什么？”
“给你补习物理！”
突然转个话题她没反应过来，“你哪来的钥匙？”
“物理老师给的！”
苏晴雨惊讶地嘴巴能放下个鸡蛋了！
“他怎么会给你？”
他若有所思地笑着，没有告诉她。
他回忆起今天早上发生的事。
早自习，物理组。
“报告！”
“进！”
荆楚路过七班的时候大概知道了情况，没有回班级，直接转到物理组办公室。
杨峰喜欢荆楚，两人关系好。而且杨峰也喜欢荆楚的班主任，偶尔会试探地向荆楚打探杨莉的消息。看到是荆楚，他笑着说：“荆楚啊，进来！”
荆楚一点不拖拉，开门见山，“老师，苏晴雨的那十圈，我替她跑了！”
荆楚这句话干脆利落，听不出来一点心虚！
杨峰像听见了不得了的消息一样，眼睛里的情绪变化万千。
荆楚看半天没反应，以为这事要吹了，声音软了些，试探地问：“行吗？”
“荆楚，你……你们俩……”
荆楚在杨峰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打断了他，“老师，我们没早恋。我就是单纯地想替她跑，早上她身体不舒服，我在路上遇到了她，就载了她一路，可能是我骑得太慢了，就迟到了，深感愧疚，我认为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她是被我连累的，而且她身体不舒服，今天跑不了！”
荆楚解释得完美无缺，拿出了军训的气势，语气真诚有力，却感受不到丝毫冒犯，这样的话，换成其他人讲，就是另一种感觉了。
杨峰也听不出这一段话是真是假。
听得杨峰突然乐了！
他真喜欢这个小子！物理学得好，身上还有一股劲！
他才不管什么早不早恋，他自己都想“恋”，还管得着学生！
“我可没说你们早恋啊，那是你说的。”
“那老师，到底行不行，给个话呗！我保证答应你任何条件！”他脸上是那标志性的灿烂笑容，还把“任何条件”这四个字加重了。
“可以，但不能只是十圈，得翻倍！”
听到了应允，荆楚终于松了口气，“行，您说几倍就几倍。”
听到他爽快的答案，杨峰一愣，他好久没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事了。
“30圈！”
听到这个数字，荆楚眼睛都不眨一下，刚要离开，突然想起了什么，“要不，再加点，你把物理实验室借我用用呗！”荆楚想了下，“50圈，凑个整！”
“那我们班主任那边你帮我去说说，就一起罚了，不抄写单词了。”
荆楚给物理老师创造机会去找许莉，他知道一定会答应。
这招用的妙！
“最后一件事，老师，您得帮我保密！”
“行行行，我欠你的！”杨峰嘴上不饶人，心里兴奋得很，他倒想看看，50圈，是不是说大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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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楚发现苏晴雨不适合死记硬背学习，尤其是在物理上，苏晴雨一看到这么多仪器，觉得新奇，荆楚一个一个讲给她听，她听得津津有味，对物理有了新的兴趣和更进一步的理解。
到了第二天，她都在回味那几个物理实验。
语文课早就神游到十万八千里了！
直到语文老师大声呵斥道：“徐梦梦，把镜子给我交上来！”
徐梦梦眉毛画了一半，瘪着嘴，扭扭捏捏地交上去。
语文老师停下了讲课，阴阳怪气地训起来：“徐梦梦，我特别好奇啊，怎么每次都有你呢？多大个姑娘了，不知道害臊？我要是你爸妈，我脸都不知道往哪搁！”
徐梦梦低着头。
班里其他人在乎的是老师不讲课就可以做些别的事情，渐渐地班级里响起细小的杂音。
“你说说，你们班谁像你，怎么什么事都有你，照镜子，看小说，和同学打架，破坏公物，早恋……”
“女孩子还要不要脸了，我都不爱说你！”
她不服气地想，不爱说你还说这么多！
早恋这个徐梦梦心里不承认，她倒是想啊，可她喜欢的都不喜欢她。
“老师，我没早恋。”徐梦梦憋憋屈屈地吐出几个字，把老师的话顶了回去。
教室里一阵哈哈大笑的声音。
苏晴雨看着她，一点笑不出来。
总被训很不好受的，如果是她，被训一次就受不了了，那些话句句戳心，可能徐梦梦已经听习惯了。
苏晴雨的敏感细胞无限放大，突然觉得伤感。
这时候旁边递过来一个纸条，是肖丽给的，剩下的时间她和肖丽传纸条聊了一会天，不一会就下课了。
徐梦梦一个人站在走廊的窗台边，不知道看着什么。苏晴雨出来看见她在那站着，停了下来。
不知道徐梦梦现在心情如何。
也不知道如果她这个时候走过去会怎样。
就是想去打个招呼。
苏晴雨觉得奇妙，好像自己也在悄悄改变着，做起了以前不敢做的事，即便关心别人这件很小的事，她以前都不敢去做。
而现在。
“梦梦？”
徐梦梦回过头，眼睛红红的。
“你没事吧？”苏晴雨递给她一张纸巾。
“老师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你其实……挺好的。”她不太会安慰人，这一句话是她想了半天才说出来的。
徐梦梦看了苏晴雨一眼，以往的那些戾气消失了大半，“你真觉得我好？那你说说哪里好？”
“啊？”苏晴雨真的在认真思考，“长的好看，性格开朗！”
徐梦梦在想着什么，接下来突然问了个问题，问得苏晴雨差点被呛到，并为她像过山车一样的脑回路感到惊讶。
徐梦梦：“你和荆楚在谈恋爱吗？”
“什……什……什么？”
徐梦梦声音并不小，吓得她赶忙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人。
“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苏晴雨狐疑地慌张问道。
“昨天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你和他一直在一起，操场上。”
她无暇顾及徐梦梦怎么也逃课出来，想到徐梦梦这个大嘴巴，她知道的事假的也会说成真的。
徐梦梦：“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只想知道真相。”这是她八卦女王的原则。
不会告诉别人，每次都这么说！还不都是风风火火到处说！
徐梦梦看到苏晴雨的眼神有点变化，变得有点倔强，好像不怎么相信。
“我保证！”
“我们俩就是朋友，没别的！”
突然徐梦梦沉默了。
片刻后。
“真好，只是朋友，还这么帮你。”徐梦梦突然笑着说，有点伤感。
苏晴雨不清楚她突然的话锋一转是因为什么，只觉得徐梦梦整个人柔和了很多。
徐梦梦昨天早自习去厕所的时候听见了，听见了荆楚在物理办公室和物理老师说的话，她真的很羡慕苏晴雨。
那个人可是荆楚啊！是荆楚！荆楚对她那么好！
她在心底暗想。
苏晴雨这人，有时候挺可爱的，也很真诚，甚至……好几次都温暖到了她。
即便满身脆弱敏感的细胞，还是会竭尽全力温暖别人的人。
值得的！
苏晴雨轻咳一声，“那个，如果以后想找人聊天，可以找我！”
她们两个在窗边站着，安安静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