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放任（4）
万籁俱寂的夜里，溪边有几处亮光，苏晴雨循着光走去，溪水浅浅的流声若有若无，被孩子的欢闹声覆盖，溪边有一家人带着孩子放孔明灯。
孔明灯慢慢升起，带着欢声笑语，带着一家人的祝福飘走，她怔住，愣了好一会，一直望着天空那抹亮光飘远。
她心里的火苗忽亮忽暗。
在孔明灯飘起来的那一刻，她目光略过溪边，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转眼望着渐渐飘远的孔明灯，好像见到了希望般，心里的火苗燃了一下。
人们都喜欢美好的东西。
有些东西，总会给人希望。
她小小的一个倩影，站在不远处，任由风吹，风有些大，旁边的草木吹得摇摇晃晃，她小小的身躯却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空那些星星点点的黄色光芒。
荆楚和旁边放孔明灯的一家人说了些什么，然后走到她身边，嘴角噙着微微笑意，“冷不冷？”
有点冷！
他最喜欢问她冷不冷。
她扬唇，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别扭劲，“不冷。”
似是被看穿，荆楚脱下运动服外套，“帮我穿着，我热！”
又套了一层衣服。
没看穿了谎话，她抿了抿唇，决定打消以后在他面前说谎的想法。
“想放孔明灯吗？”
她没再口是心非，“想。”
一个男子拿着两个孔明灯走来，荆楚上前迎接，给了钱，带着苏晴雨去溪边放灯。
她才看明白，荆楚是向刚才放孔明灯的那家人买了两个。
她不会，跟着荆楚的指示一起做。
荆楚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将灯点燃，苏晴雨看着那个打火机愣了好一会，因为在她看来，只有抽烟的男生才会随身携带打火机，但她和荆楚在一起的时候没闻到过任何香烟的味道。
风有些凉，吹得她脸蛋微红，“你也抽烟吗？”
“不抽。”他说：“朋友放我这的，忘了拿走。”
上周去拳馆赵文抽完烟顺手放在了他兜里。
第一个孔明灯在即将飞起来的时候掉到了溪里，顺着飘走，慢慢被淹没。
苏晴雨：“这个又失败了怎么办？”
荆楚：“那就再去买一个。”
苏晴雨笑笑。
和他在一起，一切都变得很简单。
失败也没关系，做错也没关系，大不了重新来过。
他们撑着孔明灯灯罩，令其燃得久一些，让里面有足够的气体支撑它飞起，她小心翼翼地托着这个“宝贝”，她太想亲手放飞了。
她瞧了一眼，他在她对面托着孔明灯，眼神很专注。
孔明灯再一次飘到了水面，她心底闪过失落感，想是一定要失败了，谁曾想，那灯在距离水面一厘米的时候猛地飞起，越飞越远，越飞越高。
这一瞬足够震撼！
刹那间，无数的感动涌上心头，她眼眶湿润，看着灯笑，然后在心底默默许愿。
荆楚扬唇笑着，和她并肩站在溪边，望着远处的孔明灯，这一刻，无需言语，只看着，就足够美好。
他侧头，看见她笑得灿烂，上次她这样笑，是知道自己唱歌比赛结果的时候。
苏晴雨平时笑得很淡，很少灿烂地笑，习惯了将大部分喜悦封印在心里，只有这样特定的时候才会什么都不在意地笑，她笑的时候，眼中好似有万千星辰，有一切美好的愿景。
她真正开心的时候，笑容有种吸引人的魔力。
他凝视许久，笑意渐浓。
苏晴雨望着孔明灯，直到它消失在天际。
想起刚才孔明灯在即将进到水里的时候竟“绝地反击”，一跃而起，心里鼓起一种奇妙的力量。
她才十六岁，未来有太多一跃而起的机会。
“在想什么？”他嗓音低沉，温暖柔和。
刚才发生的一切，让她卸下了很多压力。
他们依旧仰头望着天。
在她最深爱的夜，用最真诚的话语诉说着，“就是觉得感动。我羡慕肖丽活泼开朗，羡慕淋溪多才多艺又长得漂亮，羡慕蒋运可以活得那么简单，羡慕你们都有自己的闪光点，却不知道我该羡慕自己什么……”她眼里有泪花，一闪一闪的，像极了天上的星星点点的灯，“刚才我在想，是不是未来某一天，我可以绝地反击，会发自内心觉得自己也很好。”
“会的！”他没有看她，声音却抵达了她心之深处，“现在也很好。”
荆楚：“小时候妈妈把我送去学唱歌，学了一周就再也不去了，老师说我声线很好，但唱歌这方面悟性太差。我以前和我爸学做菜，一道西红柿炒鸡蛋学了一个月也没学会，现在也不会。”他说得轻松自然，“苏苏。”
她转头看他。
初冬夜里，他的声音带着热烈的温度。
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一面。有本书上说到过一句话，具体书的名字我忘了，上面说，为了自己的存在而喜悦。”
“我知道你不是一个甘心服输的人。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开学第一天，你看了我一眼，我看了你一眼，那时候我看见，你的眼里有火苗，很纯粹，很漂亮。苏苏，这样的你就很好。”他看她，眼里满是坚定和真诚。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些话，她眼眶发酸，夜色的黑掩住了她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她看着他明亮的双眸，那双眼，鼻梁，嘴唇……他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心里刻了一遍。
“谢谢你。”她声音绵柔，带着些许颤音，“我知道了。”
她望着远处，思索着些什么。
“明天我想回家和妈妈好好聊一聊。”
今天还要住一晚，有些不太好意思，想着要不去找肖丽。
荆楚先一步说：“放心在我家住，顺便帮你补习，很方便！”
他们的相识和相知，就像一棵光秃秃的花茎，相处着相处着，突然长出了一片绿叶，然后长出了一个花苞，再相处着相处着，便盛开了。
他侧眸。
她就像那朵花一样，盛开着。
回去的路上，她安安静静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着她。
她眼底的情绪涌动。
我不应该奢求我的爸爸妈妈什么样子，他们已经很辛苦了，吃穿用度都不差，可我在家里就是开心不起来，我很少看到爸爸开心地笑，也很少看到妈妈温柔地理解我，他们会笑，但都是因为别人，不是因为我。
他们是不是不爱我，我不是他们的骄傲，但我很想。
我控制不住地想抗争，但抗争就会伤害到他们，我很纠结。
但是，
因为你，我有了勇气。
所以我也决定好了要面对，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