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信任危机
越往南走，天气越暖和，韦恬然躺在马车里看春桃的信，信中说，玉玺曾派李玉来府里询问她的消息，后来皇后亲至，探望韩司空顺便把人带回宫，不日传出李玉刑毙于杖下。李玉死了，这不是小事，信却写得如此简洁，有什么被隐瞒了吗？
恬恬皱眉，她还能记起曾经在韦府校场外探头的机灵小子。自从太子重新回到宫里，他就充当了两个人的信使，经常往返韦府与东宫。李玉十岁就跟着太子，也和他们从小玩到大，那小子对玉玺忠心耿耿，鞍前马后，照顾周到，居然就这么死了？
太子殿下眼看着自己的贴身侍从被活活打死，一声不吭吗？这还是她认识的玉玺吗？
恬恬沉思良久，春桃很了解她，只要事关玉玺，肯定事无巨细的清楚说明，为什么偏偏这次如此敷衍？她从不内耗，与其浪费时间猜测春桃的动机，不如从长计议。韦恬然自幼在京城长大，早已习惯凡事谨慎谋划，遇到任何怀疑，第一反应不是去质问当事人，而是运用所有手段再三查证，掌握全部证据之后，也会考虑什么时机拿出来最有利。
于是，韦恬然利用魔教的传信驿站，给韦府的冷迅发了条消息，让他把李玉死因切片式调查清楚后，秘密上报。她爹的老下属冷辉调教出来的儿子，肯定有过人之处，恬恬丝毫不怀疑此人的能力，她想知道真相，等着就得了。
什么是“切片式”？那是冷家给调查人员的暗语，意思是尽可能还原任何细枝末节，只描述过程，不做主观判断。相当于去调现场监控，当然那个时候没有如此先进的设备，只能靠调查员的专业技能了。之所以“秘密上报”，就是说此消息暂时不与冷家掌门共享。这不是什么欺瞒之罪，冷迅的直属上司是韦恬然，无论什么时候什么组织，都不会鼓励成员越级上报，更何况事关储君，是相当敏感的危险地带，普通员工，最好避之则吉。
话说三位少年没在破庙等来靠谱的掌门回复，等来了韩宇的魔教共享信息网，他把魔教在南国所有明线暗线的对接人都给了儿子韩有恪。所以，就算家里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行踪，把信发到魔教在南国的堂口，他们想看，总会收到，待他们每接收一次，家里就更新一次他们的路线。
从明州到下一个沿海城镇番禺，距离不近，如果按照之前他们骑追风马的速度，也不出十日便可抵达。可现如今，一辆马车，严重拖慢了他们的行程。
其实韦恬然骑术了得，骑个马根本不用动内力功夫，可她这两天明显情绪不佳，吃得也很少，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控制内息的同时，骑马狂奔。大部分时候，她就靠着马车，望着窗外发呆，跟着马车亦步亦趋骑马的两位英雄，不晓得是冷家还是京城出了什么事，他们还都不是爱八卦的人，谁也不会主动触大小姐的霉头，反正不赶时间，走慢点也没什么。
冷迅工作效率很高，李玉不是啥大人物，虽然犯得事比较敏感，好在查起来没难度。春桃作为当事人，肯定会被问询，她得知主子越过她，指派冷迅调查李玉的死因，讶异的神情从脸上一闪而过，又归于平静。
恬恬果然是对她的回信不满，可为什么不让她重新复盘一个更详细的版本？失去信任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冷迅很客气，他知道春桃和韦府里其他下人不同，她是大小姐的心腹，自己接了个费力不讨好还得罪人的差事，也是无奈。他是个聪明人，无论春桃是否配合，都可以顺利完成任务，如果对方实在嘴硬，顶多会少些细节，不影响大局。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问询过程格外顺利，春桃不仅事无巨细的把经过详细说明，甚至还提交了一版书面的情况说明。
拿到情况说明，给冷迅整不会了。他千算万算，没想到人家这么配合，无奈去请教自己老爹。
冷辉听完他的描述，淡淡的说：“失去主子信任是个危险信号，她不过亡羊补牢。既然这么配合，你不能只交这个给大小姐，她要是想要，直接问春桃要了，干嘛还安排你？”
冷迅一头雾水，“爹啊，大小姐让我查实的事情，里面写得很清楚，我还能给她啥消息？”
冷辉疑惑的看了一眼儿子，心想平时也没这么木讷，怎么这几年光长岁数不长脑子？他有点不耐烦，说道：“你去查查春桃骑墙的原因？就算查不到，给你主子表个态，说你会持续关注，替她做好京城的眼睛。”
几天后，韦恬然一行人在个小镇收到了回信。
魔教没有那么大本事，在南国任何一个十八线城市都安排堂口，不过沿海各地办事处，大部分属于移动办公，他们都有自己负责的动态范围，也就是说，大城市的办事员会动态负责周边县市的消息传递与收集。
恬恬一行人的路线很明确，取道南国沿海去南越，从明州出发，下一个大城镇就是番禺，途经的各个地区当然很好判断，发了信等着就行。
冷迅很能干，他把春桃的亲笔报告连同他的调查报告一并发给了韦恬然。
那会不会是老厚的一封信？不用担心，这么明目张胆的信件往来，里面很多信息都是加密的，一个符号可能就代表了相当复杂的意思。如果被不相干的人捡到，顶多看到满纸符号，不会理解里面的意思。
看完回信，恬恬的心情更差了。
她从没怀疑过春桃，当初乐庸把人给她送来韦府之前，其实详细调查过她的背景身世，茶马阁并不是啥神秘组织，她也的确是家族的庶女，被牺牲到敌国是正常操作。多年建立起来的默契与信任，难道只不过是镜花水月？她轻敌了吗？
看过事件完整过程，不难判断，李玉其实是被春桃害死的，她知道一句“冷家事务”就能致人死地，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春桃一直是她的贴身侍女，并无冷家职位，怎么新来的主管是个傀儡吗？不知轻重，间接害死太子的近侍，还让皇后殿下登门致歉，做出这种事情，是要向皇家宣战吗？
兹事体大，韦恬然职责所在，必须通报冷家掌门。可是，明面上说皇帝皇后关心侄子在京城生活，双儿本来就和陛下亲厚，格外看重他的儿子也无不妥。
人家里子面子都给到了，还直接打死了当事人，他们这边不能装傻占便宜。
恬恬头大，按照“礼尚往来”的原则，他们这边也得处死当事人，去还皇家的面子。当事人是春桃，她如此一心向死是为了什么？我不在京城的这些时日，又发生了什么？
恬恬想起信中还有一份冷迅的简报，只有一句话，已查实春桃继茶马阁下任阁主。她的脑子嗡的一下，情绪起伏太大难免动了内力，突然一阵钻心刻骨的疼痛袭来，恬恬痛叫一声，“咚”的摔倒在马车里。
冷雪琅和韩有恪听到声音，俩人飞快跳进马车，韩有恪扶起恬恬，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冷汗淋淋，心中酸涩。
雪琅看不到，可听着恬恬忍痛的喘息，也皱起了眉，“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动功夫？”
韩有恪忍了半天，还是捡起了丢在一旁的信纸，“这鬼画符都是啥意思？你该不是中邪了吧？”
恬恬百般苦痛中，也忍不住笑骂一句，“放屁。”连着几次深呼吸，喃喃说：“一时急火攻心，动了内息，缓缓就好。”
雪琅问：“可是家里出事？”
恬恬道：“嗯，春桃设计弄死了李玉，她还隐瞒了自己真实身份。”
韩有恪说：“听起来也不是啥大事。李玉不是太子跟班吗？一个太监死就死了。春桃啥真实身份？”
恬恬有气无力的说：“韩小爷，你家都是聪明人，到你这智商欠费了？李玉从小跟在玉玺身边，东宫的内务总管，你觉得咱们的人伸手给弄死了，没啥大不了的？”
她不想提及春桃的真实身份，不着痕迹的把话题带过，毕竟有很多事没查清楚，他们要去的南越，是茶马阁的老巢，最好不要让他们带着敌意比较好。
好在韦恬然不是个冲动的人，她习惯了隐忍，默默等待时机，手里的底牌还不明晰，春桃是敌是友，京城是否暗潮涌动，他们远在千里之外，很多事，急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