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哗变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虽然安守忠下令燕军倾巢而出，但刘备往子午关挺进的决定也丝毫没有改变，两支军队就像互相背离的粗大箭头，各自朝着一个方向离去。
……
“李二户阵中斩首二人，火长何在，可为证？”（原李二虎，改名是虎字犯讳）
一名操着河南口音的老兵揣着手走出，喊道：“俺证！”
拿着册子的都尉点头，道：“李二户斩首二人，有证！按飞龙军典，记斩首二人功，或记田二顷，你选哪个？”
李二户摸了摸脑袋，迷惑问道：“不赏钱吗？啥叫记功，给田给哪的田啊？”
“赏钱，但还有记功，攒功劳可升官或升爵，记田就是将来给你买二顷地，这两个只能选一个。”
听到能分田，李二户眼睛亮了，但那都尉立马道：“我劝你记功，，但田不知道啥时候了，大将军还得找朝廷批……”
李二户回头看向火长，喊道：“选哪个好？”
“俺种田，你個长安滴又不会种田。”
“那我也选田。”李二户回头嘿嘿一笑。
都尉点了点头，他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竹筒，塞到了李二户的手里。
“一个人头二十贯，这里面是一段上好的川绸，值钱四十贯。”
四十贯能买匹马了。
李二户宝贝一样地塞进了自己衣服里，贴身放好，回到自家火长身边嘿嘿一笑。
“熊脸……”火长骂了一句，拍了下他脑袋，示意他归队。
飞龙军用唐军制，十人一火，五火一队。
其中中军八千人，战阵中，每五十人为一个小队，所以共计计一百六十队，其中弩手、弓手较多，另有马军五百人。
前、后又各一军，每军各二千五百人，里面马军就较多了。
每军都有跳荡和奇兵共计四百人。
战阵上，飞龙军以“服从”与“纪律”作为核心，说白了就是排着密集阵型，互相抱团往前推。
这是汉家军队向来习惯的兵法、战术。
这种战术要求下步兵进攻也是成队而行，在战场上连续对敌人进行突击。
但汉人也是狡猾的。
步兵严阵接敌，骑兵与“奇兵”则趁机包抄冲锋，甚至像李靖这种名将，将步兵、辎重丢在后方，单独率领骑兵长途奔袭。
汉人就靠着这种打法打得周边无敌手。如果再辅以“果敢”和“勇气”，就是盛世之军了。
其实汉人在作战艺术上造诣是极高的，自商周以来，周边的各个民族是在史书中不都被形容为“狡猾”、“残暴”的吗？
但他们却自愿跑到鸟不拉屎的恶沼、沙漠、草原上磨砺自己，可能是害怕中原的膏腴之地消磨了他们的“狡猾”、“残暴”精神吧。
其实很多“蛮族”对此就有话讲。
他们在自己的家里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有人跑过来，说他们是粗鄙的、不服王化的“蛮夷”，要么“服王化”，要么滚。
汉人打不过，或暂时打不过的都记在史书上了，打赢的就再也消失不见。
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明先王之道以道之，鳏寡孤独废疾者有养也。
其亦庶乎其可也!（这样就差不多可以了）
……
飞龙军每队五十兵士，配两轻便骡车，一载铠甲与武器等军备，一载粮秣、锅灶等给养。此外，应该还有四五匹骡马和驴子备用，刘备军中驮兽稀少，现在是没有的。
大军在子午关西南十里停下立营，李二户看着自己队的十几名辅兵，扛着小队小旗飞快跑出去，与别队辅兵争抢水源旁休憩营帐，场面热闹非常。
有号声响起，要集合训话了。
一面黄色狻猊旗立了起来，一员穿着青色明光甲的偏将站在旗子下面。
这偏将带着李二户他们十队五百人，战阵上都要跟着这面黄色狻猊旗而动的。
旗子丢了，或是偏将被敌人杀了，无论是怎么丢或怎么杀的，他们这五百人都得受惩罚。
“在子午关东侧，有片溪流和沼泽，大军很难通过，有个长安老兵说，其实是可以过去的，我们做好准备。”这就是偏将口中的任务，言简意赅。
“何时进发？”有人问。
“明日日出之前。”
战前动员，其实就是这样。
……
只有一支昏暗的松明无声地燃烧起来，照亮了沉重的夜色，也闪烁了李二户身上所着的同样的铠甲。
“你看得比别人清，你带头。”这是火长给他的吩咐。
他顺着光亮，往后面望去，三十名重甲武士，二十名来弩手，跟随着他的步伐，在黑暗中沉稳前行。
远处还有很多人，脚步声音绵长绵长，在根本无法辨清方向的山间丛林里，都噗嗤噗嗤地往上爬着。
两岸高山巨石，紧束沣河峡谷，天似一条线，地为一峡谷，山如一裂缝，河若一盘龙，子午古道就立在中间。
附近一带早已被蹂躏得面目全非，十分凋敝，企图当地就食，已是妄想，子午关应该兵不多，这里驻屯了多少兵，也没人清楚。
李二户他们爬上了一处凸起的山顶，从上望去，下面就是子午古道第一关——石羊关。
承平日久，石羊关附近小道已经数不胜数。
但石羊关四周掘壕立栅，燕军顺势砍伐木材削尖后，密密插在雄关前，桩尖对着南面布置。
燕军的确都是善战之军。
山坡上，大家躲藏在树林里，李二户持横刀，披双重铁甲，加上兽皮内衬；旁边的战友持着盾，配备近战的武器小斧和腰刀。
没有双持的陌刀，那是对付骑兵的，在近身作战里没有效率。
李二户在山顶凝视山下一切，周围队友也都居高临下看着石羊关，时间渐渐过去，太阳慢慢升起。
风儿卷着沙土，一缕缕吹过。
突然一枚流星般的火矢，划过了麻麻亮的天空，在众目睽睽下，飞行了好长的距离，钉在了城墙上的木桩上。
正路上，禁军大军举着盾牌，互相紧密靠在一起，缓缓而来。
石羊关上出现了人影，人影越来越多，朝阳下，他们的羽翎和武器发出耀眼的光芒，关下的禁军渺小得就像蚂蚁。
但关下的禁军就如蚁聚，越来越多就渐成小蛇之势，关上的人却始终不多，关下禁军最终变成了一条巨蟒，血口獠牙，可吞万物。
……
禁军开始攻关，是用最蠢笨的方式，简易的云梯开始驾起，士卒蚁附而上。
燕军居高临下，他们把武器和盾牌重叠起来，在老兵的督战和弓弩手的掩护射击下，居然也让禁军寸步难进。
但只一刻钟，禁军就开始欢呼了起来。
一名传令的骑兵，冲到了刘备的面前，向他禀告道，“石羊关已陷，我军精卒绕过旁边群山，从其背后袭出，敌军大乱，令狐都尉已率众先登！”
此时太阳才刚刚升起。
旁边的道庞点了点头，对刘备说：“看来安贼没心思守这关。”
“一路上再也没遇到敌军，他们没有动我们的主意，是在盯着北方，无暇南顾。”刘备弯下腰，用手轻抚着马匹的毛发，担心道“然我军资粮日绌，得速战速决了。”
此时，杜甫突然快步冲了过来，他激动地握拳，似乎无法宁静起来，连呼吸都紊乱了。
“房相大败！”杜甫闭着眼睛，告诉了刘备这个消息。
“五万前锋遭安守忠伏击，幸存者仅数千，房琯督大军再战，要求有进无退，违令立斩，但大军连日被骚扰，无心再战，刘贵哲打算率部投降。”
但而后杜甫的一句话，则更让众人惊讶万分，“丰王杀了刘贵哲，夺了房相兵权，说是要往朔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