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李亨的野望
丰王夺了兵权?
那个整天吃喝玩乐,沉迷和文人雅士清谈的丰王李珙?
“丰王虽有权为之,然断非其所为也。”道庞断然说道。
“你觉得是谁?”刘备沉声问。
“李亨。”道庞沉声道:“李亨二十多年的太子,在朔方党羽众多,只有他想把大军带到朔方。”
“如何会如此顺利?”杜甫正色问道。
“王思礼。”道庞轻声道,“王思礼是大军副统帅,他在军中威望甚高,张小敬离开前告诉我,他在查王思礼。”
“真是坏事。”杜甫一脸忧愁。
道庞乃伶俐之人,虽说早有预见,但遇到如此激烈情形,也是想了好一会才抬着额头道:
“有上下两策可选!”
“下策是大军归川蜀,然我军军资日绌,汉中的高力士也亦难全信,而且还有一忧,军中长安禁军与安西士卒,我担心变乱之虞。更何况,如果回到了蜀中,就得待在唐皇眼皮子底下,大业就更难成了……”
“上策呢?”杜甫询问道。
“屯兵扶风,招揽房琯麾下败军,静候良机,再图进取。”道庞深思熟虑很久了,很迅速清晰地摆出了这个办法。
刘备抬头看向远方,背对众人沉默不语,大家看不清他究竟是何种表情。
“主公意下如何?”道庞继续小心询问。
“归川不可。”刘备稍作思索,复又以手指向西面,不禁渐渐严肃。“安守忠据守长安而不攻陇右,盖因其兵力仅足守城。一旦离长安地界,他必不追击,且安禄山亦不许其追击,扶风是安全的”
杜甫不甘心地说,“长安应该没多少人,不如先一口气进攻长安,逼安守忠回援,再去扶风?”
“不可!”道庞匆忙叫道,“局势不明,去长安就是死局。”
“留两千人守子午关,派人向蜀中求援。”刘备沉声下达了最后的决定,“大军前往扶风,现在就即刻动军!”
……
惨败!
有尸臭闻于百里。
十万大军,因军饷匮乏,士气大挫,行军之际,恍如惊弓之鸟,惴惴不安。
统帅不谙兵事,难以服众,军纪松弛,乱象丛生。
低下将领问饷,房琯满嘴之乎者也。低下将领想杀牛取用,房琯说要拿来破敌。
骄横的边军、傲慢自私的官员、惶恐愤怒的新兵、天真固执的统帅,这一切在混乱中尽显无遗,躁动无序,愈演愈烈。
当安守忠的铁骑出现的时候,大军瞬间溃败。
……
七万唐军退进了武功县城中,安守忠已将这里重重包围。
在冷冽中,李泌的面容显得异常阴沉。
他目注视着城外那惨不忍睹的一幕:一名不肯投降的朔方将领,被残忍地划开了肚子。
鲜血淋漓中,他的肠子竟流了一地,惨白的肠管触目惊心。
他的身体被绑在马后,随着马匹的奔跑拖行在崎岖的地面上,惨声响彻天地。
李泌紧握双拳,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无奈。安守忠如此嚣张跋扈,就是在做给他们看。
旁边的两京招讨副使王思礼也摇头道:“太子应该听你的,早日夺了兵权的。”
“王副使莫要再胡说了!”李泌愤然回身,厉声相对。“我不知道太子为什么那么急,我告诉他安守忠就是诈败,安守忠兵力仍然极强,就是待我军疲惫,便要亲自军杀出来了……我已筹措到了军饷,就这一百里路,就不能多等几天?不能步步为营,徐徐图之?为什么要那么急!为什么要胡乱动兵!”
王思礼默然失声。
“你这策虽好,但太慢了,随时可能会有变故,没有收复两京的威望,太子如何成大事”王思礼思索片刻,终于还是主动开口了,继续劝慰李泌。
“李隆基弃天下于不顾,且没有丝毫悔改之意,太子是担心让他侥幸收复长安,今后害了更多的人。”
李泌闻言怒极反笑,却又不言……只是哀叹一声。
“只有拿着克复两京的威望,太子才能翻身!”王思礼小声向李泌继续重复了这个道理。
李泌扶着城墙,一脸死灰道:“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王思礼见李泌这样,也怒道:“是,就你是好人!在潼关的时候,我就想反了,早听我的,哪有这么多事!”
王思礼说的并非虚言,早听他的,安禄山叛乱的确早有希望平定了。
潼关一战时,哥舒翰手握二十万大军,坚守潼关不出。
坚持之策也得到了李光弼和郭子仪的支持。
因为此时,颜真卿和郭子仪马上就要攻破范阳了,范阳一破,安禄山就算是彻底困在了洛阳,必死无疑。
真的就只差半年,甚至几个月。
但李隆基已经起了疑心。
王思礼向哥舒翰建议:“干脆派人进长安杀了杨国忠。”
是吓住李隆基也好,还是直接扶太子上位也好,总之顶多撑一年,天下必平。
这或许是个馊主意,但总比没主意好。
但无论如何,最后的结局还是哥舒翰恸哭出关了。
……
“我昨日已经杀了房琯。”王思礼过来低声说道。
看李泌面露愤怒之色,王思礼捻须道:“太子同意了,那祸国之臣,留着何用?”
李泌脸庞不置可否,小声怒道:“那丰王呢?”
“太子不是他父亲,不会害自己的兄弟的。”
“哼。”
“如此死地,李郎可有破敌之策?”王思礼靠过来向李泌低声道。
李泌冷冷看着他,道:“你想说什么?”
“军败之前,李嗣业和李光进的兵马都被调走,这两只兵马去哪了?”
李泌面色如常道:“那高力士离了汉中,亲自去见了李嗣业,将其兵马改编为了禁军,这支兵马应该在扶风。”
“那李光进呢?”王思礼脱口而出。
李泌沉默。
“还装糊涂!李光进向来与你交好,他兄长又是李光弼,房琯也管不住他,我觉得只有你能说服他去做一些事。”
李光进带着从朔方带来的七千人,虽人少,却都是朔方精锐。
“长安,”李泌轻声说道,“我已经成功说服了长安的忠义之士回归正道,本来李光进应是第一個踏入长安的。
“好一招妙计。”王思礼退了半步,幽幽道,“当李光进率先进城,领克复长安之首功,却骤然发现太子就在军中,你便趁机公开太子的身份,从而一举夺得大军兵权。与此同时,李光弼即便想要辩解,也百口莫辩。”
“好计策!”
“好计策?”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啊。”王思礼连连颔首不及:“收复长安的声望有了,天下兵马也都被控制了……”
李泌叹了口气,不做他想,便要折返离开。
“李郎!”
王思礼皱眉,出声责问道:“只是兵败而已,兵败何足惧,安守忠虽猖狂,然其兵力薄弱,我等依然能回朔方,你为何颓废至此!岂大丈夫之所为?”
“大丈夫?”
李泌驻足,未曾回眸,他看着脚下干涸的砂石,却不知在与谁说,“我自幼聪慧,读的书多……前几日在岐山诸葛庙,我被一人训斥,却有了新的感悟。”
“何意?”王思礼疑惑不解。
李泌闭目站立,脑中回想起的是昨天的所见所闻。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惨败。
他面色复杂,却像是把自己气笑了一般道:“竖子不足以谋啊。”
王思礼听到这话,想说些什么。
但最终却也是幽幽跟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