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田舍儿怒杀张夫子，逍遥女传唱洞神谣（下）

    邓实在想要杀人。

    邓实在提着柴刀出了门，三婶问他:“干啥去呀”

    “我去杀人。”他讲。

    “你啊，还发到梦呢”

    邓实在不理会三婶的奚落，继续向前走着。

    二叔公走过来问:“伢子，干啥去呀”

    “杀谁”

    “张冀。”

    这张冀不是别人，就是邓实在的恩师，村里蒙学的堂长。

    “你个哈醒！”二叔公伸手去夺他的刀“都晓得那事儿闹得你出辽丑，面子挂不到。但是你啷个能怪到你老师头上哈要找，找你屋头那婆姨滴娘家蛮！”

    碍于长辈的面子，邓实在不情愿的交了刀，嘴里还嘟囔着:“那娘麦的家在山外头，我啷个去找……”

    骂了一阵后，他也就悻悻地回去了。

    邓实在要杀人。

    这个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落花洞村。

    “狗咬了不叫，那赖仔就作起个样子，骗一哈你们这些不醒白的来。”有人断言道:“他要是真克辽，老子拿起个麻拉古给老子雀儿剁咯。”（醒白:方言，清醒麻拉古:方言，石头）

    “行了行了，都莫港了，我早上把他刀下了，让他自个在家冷静一哈。”二叔公在人群里发话了。（港:方言，讲）

    “那赖仔妮的很，还杀人，嘿！”

    于是众人都以为这事过去了。

    但也不乏信以为真的，比如酒馆的老板娘。她听完这消息就拍拍自己小儿子:“满崽，克你张老师那港一声，喊他近儿个躲起邓实在走。”

    那孩子正趴在条凳上写字，听了他娘的话，就吸吸鼻子，跳起来往外面跑。

    跑到自家门口，孩子又听见阿爹叫他:“崽，过来搭把手。”

    阿爹的话比天大，不听阿爹的话，自己是要挨巴掌的。孩子急得在门口转了两圈，差点撞上出门挑水的阿姐。

    孩子也顾不上那么多，赶紧抓住阿姐说:“姐，你帮我去和张老师港，港邓实在要来杀他，喊他躲起走。”

    阿姐挑着水来到张夫子门口，夫子正在房间里练字，写的是一句不知出处的词:

    “焚尽丹心成孤骸，风去一捧尘”

    他练了几遍，前半句总是写的不太满意，于是把最后一句单独练了一遍，这才拿起宣纸，露出满意的笑容，调侃道:

    “可做我身后挽联也。”

    阿姐在门口犹犹豫豫地看了许久，总觉得周围的大人看似无心，其实都在背后偷偷的监视她。只要自己踏进院子，他们就会去阿爹那里告状。

    想来想去，她在附近的树上剥了一块树皮，用石头刻了一个刀的形状，然后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偷偷把树皮丢进了夫子的院墙。

    过了一会，张夫子提着桶到屋后来喂骡子。他看着料槽，捻了捻胡子。

    “我记得”

    另一边，邓实在在家中越想越气。

    “都港起老子不敢，港起老子是作样子。老子偏要杀给他们看！”

    他把家里的菜刀藏进袖子里，又出了家门。

    酒馆里的人看着邓实在路过门口，侃道:

    “这伢子干啥去呢”

    “搁溪边怄气去呗！”

    “该不会真去杀张夫子了吧。”

    “哪能，叔公不是给他刀下了吗？”

    一群人就这样笑着目送他远去。

    邓实在拍响了张夫子的房门。

    “谁啊”

    张夫子打开房门。

    迎面而来的是一道刀光。

    “贼以刀刺张公，立仆。血染青衫尽黦。贼惧，弃刀而走，公蒲伏入院，恐死相过骇，乃正衣冠，闭目平卧，数息而气绝。” ——《道州县志第二十六人物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