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经商一样可以治国安邦

    显而易见，吴舟所言与冯同恩接受到的教育迥然不同，直接把他干沉默了。

    吴舟没有理会马背之上沉默不语的冯同恩，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商贾之中，也不乏有修桥铺路、积德行善之家，更有胸怀天下、兼济苍生之人。故而商人被贬至社会最底层，绝非只因其重利轻义，而是……统治阶级的意志。”

    “商贾不事生产，其牟利之本在于买卖之道，因而会走南闯北，流动性极强，统治者难以如对待农人那般将其禁锢于土地之上。然商贾却最擅长生财之道，坐拥巨额财富，若将其财力用于不该用之处，则极易对王朝统治构成威胁，故而统治阶级必须打压商贾，将其牢牢钉死于社会阶级最底层！”

    “商贾可以读书，朝廷却明令禁止商贾子弟科举。就算商贾腰缠万贯，也绝不允许身着绫罗绸缎。悠悠三千载岁月，商贾始终被压在社会阶层的最底层，只能攀附于官员和士绅，任由他们敲骨吸髓。如你所见，咱们家里不也是在为那些商贾提供庇佑吗？”

    冯同恩对吴舟那套“四民皆是商贾”的说辞难以认同，一直在心里默默思索其中的破绽，想要反驳他。待听到吴舟的问话，他想也没想，满不在乎地回答道：“舟哥，此事既已延续三千年，便是无甚不妥吧？说不得咱们大夏国祚三千年不断，一部分原因便是少了商贾的搅风搅雨呢。”

    吴舟转头凝视着一脸无所谓的冯同恩，语重心长地告诫道：“同恩，你记住，任何事物畸形发展，都只会结出恶果！”

    冯同恩一脸疑惑，他实在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

    吴舟继续说道：“你且看范万三，本本分分地做生意，丝绢都要比别人多织一寸，可结果如何？还不是随随便便便被一个王福生拿捏了。倘若你我没有插手，他不仅会倾家荡产，还会被处以徒刑，甚至流放。再如此发展下去，那些正经做生意的商贾便一个也不会剩下了！”

    “而财富，是世间最可怕的武器。若是获利能达到一成，人们会蠢蠢欲动；若是达到五成，人们将铤而走险；倘若获利能有一倍，人们便敢于践踏世间的一切律法；当获利高达三倍时，那人们便会无视绞刑的危险！”

    “官绅们已经被财富捆绑，他们为了敛财，便会滥用手中的权力。长此以往，国朝的统治还能长久吗？”

    “这……不当真如此严重吧？”冯同恩讷讷地问道。

    吴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回道：“因户部迟运云州军粮，故而陛下命太子监查户部。太子在梳理户部账册时发现，去年国朝岁入共计折银一千八百五十余万两，其中商税仅二百八十余万两，占岁入的一成半，这明显极不合理。我大夏商贸如此繁荣，商税绝不可能如此微薄！”

    “于是乎，太子又查阅了历年的账簿。近三百年来，皆是如此。然而，再往前追溯到五百年前，国朝岁入折银近两千万两，而商税近四百万两，占岁入两成。至八百年前，国朝岁入折银两千三百余万两，商税则是近七百万两，占岁入三成。尽管无法查到更为久远的账簿，但这已经足以说明问题所在了。”

    “较之从前，国朝田税、户税、关税、杂税等等皆有所增长，唯独商税日益减少。直至三百年前，商税竟固定在了三百万两左右。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吗？”

    吴舟知道冯同恩答不上来，便只是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这意味着国朝商业日渐被官绅侵蚀，而且三百年前便已经几乎被他们侵蚀殆尽了！”

    “官绅不是商贾，他们手握权柄，因此他们会想方设法地少交，甚至是不交税！据我估算，国朝岁入折银三千万两，商税占五成，折银一千五百万两，如此才算是正常。”

    “损公肥私尚且是小事，国朝之财富都聚集在了官绅手中，这些人远比商贾要危险百倍！”

    冯同恩闻言惊愕不已，结结巴巴说道：“那……那咱们赶紧……赶紧禀告陛下吧！”

    “太子殿下都能察觉此事，你当陛下会不清楚吗？”吴舟叹息着说道：“可朝堂诸公皆是如此，陛下又能如何呢？”

    冯同恩闻言沉默了，他明白吴舟说得没错，但对于这种局面，他同样感到无能为力。

    过了一会儿，吴舟忽地开口说道：“同恩，你亦知晓我与皇家关系匪浅。陛下一直视我为子侄，皇后娘娘更是如母亲般养我育我，太子殿下与魏王殿下待我如手足兄弟。我丹田被废之后，太后娘娘花费极大代价为我请来了赵先生。因此，我欲尝试破解此局。不管是为了皇家，还是为了大夏。”

    冯同恩当即追问：“舟哥，你当真有破解之法？”

    吴舟点点头，又摇摇头，随后才回答道：“此事难如登天，能否成功须看天意。然无论如何，总要尝试一番才好。”

    冯同恩闻言目光复杂地看向吴舟，沉默了半晌，他狠狠咬了咬牙关，郑重说道：“舟哥，弟弟虽不如你那般与皇家关系紧密，但忠君爱国之心还是有的。你若是不嫌弃弟弟文不成武不就，便让弟弟帮你一起吧？”

    吴舟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缓缓点头：“都说了要一起去看看山巅的风景，哥哥怎么会嫌弃你呢？”

    “哥哥我必须将所有精力投入到修行之中，待我达到五品修身境，正好可以借朝堂历练开始着手布局。待他们察觉端倪，估摸着我也能到四品克己境了。只有具备足够强大的实力，才能确保咱们免遭他人算计。”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我等所为之事，便是要彻底断了官绅之财路，若无强大的实力保障，此事必然无法成功。时间尚早，你我都还年轻，徐徐图之即可，切不可操之过急。切记，事不可为，便以安危为重！”

    “同恩，经商一样可以治国安邦，一样可以名垂青史！只不过你要有所准备，这可不比踏足武道之巅容易多少！”

    冯同恩却没有沮丧，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大声说道：“反正弟弟我是跟着舟哥你干的，哥哥你说做什么，弟弟做什么便是了！”

    吴舟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呀，如此惫懒可是不行！关于经商之事，哥哥在幕后出谋划策，具体事务还需你来实施。幸得此事不必急于一时，你且先跟着范先生好好学着，咱们先从小生意做起，积累本钱，亦是锻炼你的能力。待到需要发动之时，哥哥相信你必定可以独挑大梁了。”

    冯同恩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舟哥，我晓得范先生是个有本事的，肯定会跟着他好好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