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程野，咱俩完了
枫林公寓，在津门广场对面不远处。
陶晴出了展厅，过了马路走几步路就到了。
公寓大门边站着一个黄毛，他两只手插着口袋，看到她立即笑嘻嘻地说：“阴姐，跟我走吧。”
陶晴淡淡地瞥了眼他臂膀上的纹身图案，跟在他后面，一路上是如此的冷清荒凉。
倒是路上的枫树有几分美感，这个季节的枫叶还是绿色的，让整座公寓看起来不那么死气沉沉。
黄毛带着她来到一栋单元楼，上到三楼时对她说：“进去吧。”
陶晴打开虚掩的门，“吱呀”一声。
里面的光线有点暗，她谨慎地走进去，看见中间桌上坐着两个人，烛光照在他们的脸上。
陶晴走近一点，主位上的是熊威。
他右眼戴了个眼罩，火光晃动，满脸通红，脸颊两侧的疤痕愈加醒目，手边放着三四罐啤酒，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一见到她，他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缝，乐呵呵地说：“陶晴，你来挺快啊，本来还想跟你说句你不用来了呢。”
陶晴在扫了他一眼后，便将视线移向坐在左侧的人身上，一直盯着。
“这就是你说的家事？”
火光中，他手里握着一杯啤酒，气泡还在往上冒，应该是刚倒下去没多久。
他的眼眸倒映着一串火苗，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无声无息，不动声色，却猛烈灼烧着她的眼和心。
“你说怎么就那么巧呢，我刚和程少谈好交易你就来了。”熊威自顾自地说，又给自己那杯空着的杯子倒满酒，“程少，来，我敬你，祝我们合作愉快。”
程野收回视线，杯底轻轻磨了磨桌面，端起来一饮而尽，喝得干脆利落，放下时“砰”的一声响。
对方不给自己碰杯的面子，熊威也不尴尬，径自往嘴里咕噜咕噜灌。
陶晴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怒气，说：“把人交出来，赶紧的。”
熊威放下同样喝完的杯子，打了个嗝，拍了拍手。
客厅后面缓缓走出来三个人，两个健壮的男人推着中间的段潇往前走。
段潇被推得踉跄了下，她嘴里塞着布，两只手被捆在身后，看到陶晴时眼睛睁得大大的，十分激动。
熊威懒懒地说：“松绑啊。”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片刻，随后一个给段潇解绳子，一个把她嘴里的布拿出来扔掉。
“阴姐！”段潇立即扑到陶晴怀里。
陶晴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背：“没事了。”
熊威看了她们一眼，随即笑着看向程野说：“程少，我说话算话，说放人，就放人。”
程野没应他，也没看他，起身走开。
陶晴一边安抚着段潇，一边睨着程野朝她这走来。
“我送你们回去。”程野开口。
从陶晴来到这屋子里，他开的第一次口，她却果断拒绝：“不用，你继续留在这，不挺悠闲的吗？”
她这是在讽他之前对她说的“很紧急”，他听得出来。
静默两三秒，程野叹了口气，语气中透着一丝疲倦：“我就送到楼下，也不行吗？”
段潇面带恐慌地瞥了他一眼，肩膀颤得更厉害了。
但陶晴没注意那么多，只当她还处于害怕的状态，用手抚慰她的同时偏过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行，”陶晴戏谑一笑，“程少。”
她故意把“程少”两个字咬得很重。
程野抿了抿嘴唇，不吭声地往前走。
陶晴落在他后面一米的时候才扶着段潇跟过去。
程野推门出去的一刻，熊威慢悠悠地喊道：“程少——”
程野脚步顿了顿，没回头。
陶晴回头了，只见刚才推着段潇出来的两个男人一个给熊威递烟，一个给他弯腰点火。
熊威盯着程野吸了一口烟，再吐出来，接着把话说完：“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陶晴听了后，转过头看向门边的程野。
他仍旧一言不发，后脑勺对着屋内所有人，一只手啪地按在门板上，把门开到最大，力道很足，似乎夹杂着一点泄愤的情绪。
——
下楼的过程中，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程野走在前面，陶晴扶着段潇走在他后面。
程野走得很慢，想与她们缩小身体距离。
可陶晴偏不如他意，始终与他保持着三个台阶的距离，始终憋着一股气走得比他还慢，始终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有些模糊的背影。
下午的阳光很晒，穿过枫树枝叶照射在单元楼梯口，光线由暗转明，前面的人还在不停地往前走。
微风刮过陶晴的脸庞，眼睛酸痛无比。
原本说只送到楼下的某人看样子是反悔了，她在心里冷哼一声，懒得跟他争论这种事。
在快要走到公寓大门时，陶晴终于对前面人说道：“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程野脚步停下，转过身看向她。
阳光零零散散地洒在他肩上，忧愁的神情好似大海的波涛，凌乱而晃荡。
他说：“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
陶晴注视着他：“还有呢。”
“我怕你知道我和熊威做交易会生气，所以……”
“所以你就选择了欺骗。”陶晴打断道。
程野翕动了两下睫毛，头垂得更低了。
他的反应是不言而喻的，陶晴胸口有轻微的起伏。
她松开段潇，走到他身前五厘米的位置，说：“你在唱片店骗我那次我原谅了，这次，你在漫展接连骗了我两次。程野，我说过，再有下次，我不会饶了你。”
程野抬起脸，用委屈的眼神说：“我知道我不该骗你，可是陶晴，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和熊威做交易吗？”
“你说啊。”陶晴秒回道，大有一副“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的架势。
“在四楼的时候，我手机里收到的是熊威的短信，他说他想跟我做笔交易，”程野顿了一会，“关于你的。”
陶晴不作声。
“只要我能让他入我妈公司的股，他就不会再去找你的麻烦，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和他对峙了十多分钟，他看了会手机，就换了另一笔交易。”程野说得很艰难，说到这里，看了眼她身后的段潇，
“如果我能把半山别墅给他，他就把段潇放了。这便是我和他最后达成的交易。”
极其真诚、直白的口吻，让陶晴不得不心尖一颤，喉咙倏地哽塞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不容易她张了嘴，“谢”这个字的读音还只念到xi，偏偏在这时，程野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上面的内容，眼里的错愕转瞬即逝，把手机放回口袋，神色犹疑不定地对陶晴说：“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路上小心。”
陶晴皱眉问道：“你又要去做什么？”
程野跑得很快，撂下一句：“还是关于你的！”
陶晴紧盯着朝公寓深处飞奔而去的他，心情复杂。
“阴姐……”
一直沉默听他们谈话的段潇开口了。
陶晴侧眸看她。
段潇的两只手紧紧抓着裙子，声音打着抖地说：“你……你千万别信他说的，在洗手间打晕、打晕我的人是……是他，刚才他在这里，我根本不好说。”
一股强风在陶晴的头脑中席卷而来，有点震，有点崩。
半晌，她问：“你确定是他？”
“……我确定。”
阳光把陶晴的脸晒得微红，奔跑的时候，心脏怦怦跳动着，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她体会到了过山车式的心情。
脑子里不断浮现段潇和程野对她说的，两种声音相互交织在一起，让她快要炸裂。
她的喉咙开始发干发疼，不间断地跑向刚才的单元楼，不带喘地上了三楼，猛地打开门。
此时，屋子里坐着三个人，主位上的仍旧是熊威，左侧坐的仍旧是程野，右侧坐的却是季歆妍。
他们三个人听到声响，都向她投来目光。
程野看到她后，连忙站起身，做出一副措手不及的样子。
陶晴死死盯着他，盯着这个前两天还说会永远站在她这边，转而站在了她对立面的人。
她冷笑道：“程野，咱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