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狰狞的面孔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老人如风中秉烛，自给自足的生活让他们有了几千块钱的积蓄，柳爷爷需要钱吃药，容奶奶老年操劳，患有严重的风湿，也需要钱买些膏药贴在患处。

    容奶奶已经六十三岁了，身体不再像前几年一样挺拔，佝偻的身体成天背着一个竹篮在山上行走，竹篮很大，装进柴草后很有分量，就算是让三四十岁的壮年男子去背都有些吃力，容奶奶每次都要在原地挪动好几次才能将竹篮背起。

    容奶奶整个人看起来矮了不少，每一步挪出都好像很吃力，与她同行的人早就到家了，而她却还在路上磨蹭。

    她觉得自己还有些力气，还没有彻底倒下，所以不想给子女们增添负担，即便身上的痛楚超过了一个正常人可以忍受的范围，她依旧坚持早出晚归，小孙女萱萱上了幼儿园，每天有柳爷爷去接送就足够了。她总是闲不住，田间地头的杂草被她锄得干干净净。

    “妈，你怎么又来干活了，不是让你在家带孩子吗？这点活不需要你来干，我和永发可以干完，你都六十多岁了，不能再往山上跑，要让别人见了还以为我们做子女的虐待老人呢！”看见容奶奶忙碌的样子，李彩柔有些生气，尽管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制止容奶奶上山，但容奶奶总是不听劝，闲在家里就闷得慌。

    “傻孩子，谁会说你们虐待我，这几年你和永发对我的照顾，我都深深记在心里，我在家闲不住，身子骨不活动活动都快生锈了，萱萱有你爸照顾，没事的，只要我还能劳作，我就不会拖累你们，明序再过两年就上大学了，需要很多钱的，没钱供他上学，但我和你爸也不能拖后腿啊。”容奶奶脸上笑得很灿烂，嘴上说着安慰的话，而李彩柔却早已热泪盈眶。

    有钱四十称老翁，无钱七十逞英雄。容奶奶并非闲不住，而是受生活所迫，这一点，作为儿媳的李彩柔怎么会不明白呢。

    李彩柔和柳永发平日生活拮据，靠农业生产供孩子上学已经很不容易了，一年到头桌上摆的都是洋芋、白菜，不到逢年过节很少舍得吃肉。每次和我聊到父母、家庭，明序都是郁郁寡欢，甚至有辍学的念头。

    他们可以为二老提供粮食、蔬菜，让他们温饱不愁，但却无法给二老钱花，有时候明序没有生活费，还得向亲戚朋友求助，家境如此贫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柳永威和方晴精明能干，做些小生意有了积蓄，少说也存下十几万，但他们自己都舍不得花，更何况帮补二老呢，农村有句话：“一分钱掉进厕所里，都要扎猛子下去捞上来，我想形容的应该就是他们这样的人吧。”

    一龙九子，各有不同。柳永发虽有孝心，但生活维艰无法凑钱给二老看病，柳永慧和柳永露虽嫁到外面，却经常回娘家嘘寒问暖，送蔬菜送药，已经难能可贵，而柳永威，那是标准的妻管严加冷血，无论二老生活有多不易，仿佛都与他们无关。

    就算二老死在面前，他们也未必会动容，在柳永威和方晴的眼中，只要不花钱的事永远都是好事，谁要是让他们花钱，非得背上一生一世的骂名。

    有一回，柳爷爷病重，家里周转不开，容奶奶开口向李彩柔借了一百块钱，几个月后，当容奶奶得知明序上学没有生活费，还钱时就把一百块钱直接拿给明序，这一举动被方晴看见了。

    在明序的跟前，作为婶子的方晴也不好发作，明序去上学后，方晴集合柳永威找上容奶奶，像审犯人一样质问容奶奶为何偷偷给大孙子钱，却不给小孙子。

    “妈，你凭什么给明序钱，在你心里只有他才是你的孙子吗？我们家柳超难道是路边捡来的，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嘴上说这儿疼那儿痒的，实际上都是在装病，以买药做幌子把钱偷偷转给你大儿子一家，还有爸十几年吃药如吃饭，不过是故意做给我和永威看的，那些买药的钱究竟被花到什么地方只有天知道，你们就是偏心，有本事去他家住啊，死了也让他们家埋葬，省得碍眼。”

    区区一百块钱被方晴无限放大，就连吃药看病花了的钱在她眼里都成了瞎钱，被认为暗地里送给了柳永发一家，二老沉默，独自伤神。当柳永发得知弟媳如此埋怨时，差点找去算账，这也太冤枉人了。二老又不是提款机，一年到头能挣多少钱难道她心里不清楚。

    柳永威与媳妇沆瀣一气，这些年在方晴的调教下变得百依百顺，让他往东绝不敢往西，让他打狗绝不敢撵鸡，要是他稍稍违逆，方晴就哭爹喊娘跑到娘家诉苦，他的老丈人只相信女儿的话，每次都把他骂的狗血淋头。需要跪在跟前认错才能将媳妇领回去。

    “永威，你傻了，你妈这么偏心难道你就没什么话要说吗？”方晴自己埋怨的痛快了，也想鼓动丈夫跟着发飙，见柳永威不作任何表示，提醒道。

    “妈，以后注意点，同样是孙子孙女，同等对待也就罢了，要是再偏心的话，别怪做儿子的心狠，就送你们去大哥家住，让他们为你送终。”柳永威不敢继续沉默，按照方晴的指示说了一通。

    还未等他说完，容奶奶就气的浑身打颤，儿子都向她发出警告了，让她以后注意点，小两口一个鼻孔出气，早就想把他们二老撵走，即便分家各开锅灶，也会招来各种诬陷和埋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容奶奶百口莫辩，即使她说出当时的前因后果，也会招来各种匪夷所思的谩骂。

    很明显，方晴是想将二老撵出去住，因而露出了狰狞的面孔，一步步将二老逼上绝路，盖新房的时候二老出钱出力又怎么样，现在二老没钱没势、老来无用了，量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更何况他们不懂律法，就算懂也拉不下脸状告自家儿子和儿媳，柳爷爷年轻时风风光光，受人敬仰，要是被别人知道晚年不幸，一张老脸还能往哪搁。方晴似乎已经完全猜到了结局。